強風毫無減弱的跡象,還在暴虐地刮著,桅杆上的滑輪索具和船帆都被吹壞了,嚴重變形的器具都變成了廢品。在跟強風搏鬥的第三天,下午五點左右,猛烈的風勢將船隻的後桅杆吹倒在了船舷上。隨後的一個多小時中,為了避免它雪上加霜,增加整艘船的重量,大家合力試圖將倒塌的桅杆移開,可整艘船都在狂風的吹擊下搖搖晃晃,我們實在沒法完成這項工作,隻能放棄。這時,船長到船尾跟我們說,船身滲水已經達到了四英尺之深;而更倒黴的是,抽水泵突然被卡住,無法進行抽水了。
這時,我們真是隻能聽從大自然的擺布了,所幸其他減輕船隻重量的方法又被我們想到。我們把剩下的兩隻桅杆切斷並扔到海中,把船上的貨物盡可能丟棄。可我們雖然做了這麼多補救措施,抽水泵依舊沒能重新運轉,而在這個時候,船隻滲水的情況也愈加嚴重了。
晚上的時候,風勢和海浪總算是消停了一些。雖然周圍漆黑一片,可我們還是抱著那麼一絲希望,想要盡快上到救生艇裏逃命去。晚上八點鍾的時候,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金黃的滿月出現在原本漆黑陰暗的天空中。我們的請求好像被上天聽到了,把一點點好運和皎潔的月光一起帶給了我們,我們大家原本低落的心情也稍稍振奮了些。
努力一番過後,我們總算把船側的大型救生艇成功放下;幸運的是,這個過程中無一人受傷。然後,大多數旅客和所有船員都擠到了救生艇上,並立即撤離。事後有消息傳來,船難發生後三天,他們這一行人在經曆了無數磨難之後,最後總算平安到達歐克拉寇克海灣。
留在獨立號上的除船長以外,還有包括我在內的十二個人,打算坐上在船尾係著的小型救生艇逃生。我們將救生艇緩緩放下,上帝保佑,小艇沒有被大海吞沒,而是平安地浮了上來。包括船長夫婦、懷特一家人、墨西哥籍軍官夫婦及其四個孩子,我,以及一名黑仆在內的我們這些人,也都順利地搭上了救生艇。
這艘救生小艇沒有多大的空間,且已經有十四個人和一些必備的器材、衣物、糧食放在上麵,其他東西就根本沒法容納了;當然,在這麼個危急時刻,大家也沒心思想著什麼個人財物了。可是,在我們劃著救生小艇跟獨立號拉開了一小段距離之後,忽然懷特站起身來,語氣冰冷地請求哈迪船長掉轉小艇的方向,讓他可以到船上把他的長箱子拿回;毫無疑問,懷特的這項請求嚇壞了我們所有人。
“請你坐下來,懷特先生,”船長嚴肅地說道,“船沿已經快進水了,你要是不坐好,船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那口箱子——”懷特還是站著,並大聲喊道,“我說,請讓我回去把我的箱子拿來。你不可以更不能夠拒絕我,哈迪船長!那個箱子沒什麼重量,不會有麻煩的。我求求你掉轉方向,讓我回去拿箱子吧,看在上帝的份上。”
這位藝術家真心的懇請似乎有一個瞬間打動了船長,可是,船長隨即就冷靜了下來,並鄭重而嚴厲地說:“我想,懷特先生,你大概是真瘋了,我無法聽從你的話。我跟你說,請立刻坐下來,否則這艘小船會被你弄翻的……老天啊,你站穩了,懷特先生——誰趕緊抓住他,把他抓緊,他眼看就要掉海裏去了——唉,我就猜到他肯定會這麼幹,他這下危險大了。”
實際上,因為我們處在獨立號的下風處,且跟獨立號距離不遠,所以風勢不會向小艇狂吹。懷特從小艇上跳下後,上帝保佑,總算成功地把一條繩索抓在了手中,那跟繩索綁在了獨立號的前桅杆上。接下來的一分鍾,懷特就爬到了獨立號上,瘋子一樣奔回了客艙。
而在這個時候,狂風暴雨也在席卷著我們的小艇,我們跟獨立號的距離越來越遠,沒有了大船下風處這個庇護,滔天巨浪就主宰了我們的性命。我們想要等懷特上船,盡量掉轉小艇,然而在狂風巨浪之中,這艘小艇輕如浮萍,隻能任由暴風雨擺布。就這樣,我們隻能默默地看著獨立號,大概,懷特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