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鍾秀隱我無處可去,心裏一時亦什麼也不願多想,隻是一路騰雲來到人間酒館打算大醉一場。
淮國淨月館裏燈火闌珊,絲竹聲繞梁不絕。我仰頭舉起一壇尚還青澀泛苦的花雕,從泛黃的酒液裏看見自己隱隱綽綽的臉。
一旁戲台上的戲子腔調細長微涼,似蕭瑟秋日裏斷頭台上要斷未斷的命。
是夜已深,放下飲盡的酒罐,我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天幕,正好看見一顆明亮的流星在天際一閃而過,尾端且帶著隱隱藍色光暈。
心中的苦澀微微泛開,眼淚就像酒壇裏冰涼的酒液汩汩倒出。我知道,剛才那顆流星正是從務虛山急急趕回來的南歌。
“姑娘為何一個人深夜在此處借酒消愁?還哭得這樣傷心欲絕?”
我沒有抬眼,隻覺得一方冰涼柔軟的絲帕被人送至眼下。隔著源源不絕的眼淚,我接過那人手中雪白的絲帕,沿著對角相折,遮住了大半張臉。
那男子的聲音微微發笑:“姑娘不顧得擦眼淚,還怕羞害怕讓我看見你?”
我毫無忌憚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清俊的眉眼倒也生著幾分不凡姿色。他眉眼含笑地靜靜看我,想來應該是之前認識以前生著這副容貌的女子。我沒有言語,從腰上抹摸出一錠銀子,徑直繞過他離開了這座名叫淨月館的酒樓。
男子連忙換了我幾聲我已沒有回頭。隻是一個人又披著冰涼月光逛過幾條冷清黢黑的偏街,尋了個牆角懶懶擠進去。
隻有真正傷心之時,我才會讓自己頹廢至此。愛不能,找不到歸屬,是神仙又如何?還不是一具身體在三界遊蕩,漫無目的。
深夜的街道冰冷死寂毫無生氣。間接酒醒時還以為自己脫掉仙骨,進入了無間地獄,經曆百蟻蝕骨的疼痛。
最後蕩月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將我從地上摟起抱在懷裏。他身上的溫暖像冬日的陽光輕輕覆在我身上,我產生一瞬間的幻覺,癡癡叫了聲南歌。
蕩月的手粗糙溫暖,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說:“弦兒,我是蕩月。”
渾身一個激靈,此時躺在蕩月懷裏,我才意識到蕩月不知不覺也長成了男人。他的懷抱就像南歌的那樣溫暖結實,心裏好像有隻酒罐打翻一樣,眼淚潑灑而出。
蕩月偷看過我的姻緣,知道我與南歌命中的這一段情劫,於是自我離開鍾秀隱後就來人間找我,直到在街角尋到了我。
我被蕩月領回了上善棲,安置在一座偏靜的小島上,出去他之外沒有人知道我在那裏生活。
從此以後,虞弦當真消失在三界之中,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三界隻知,鶴族二皇子一生都在尋找一個女人,一個曾經是他娘子的女人。
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