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和張宗昌還有六姨太三人,圍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已經很久了。米沙瞟一眼四周木偶一樣站著的馬弁,很是為他們的耐力感到吃驚。
自下午開始,馬弁們就這樣木偶般站著。
除了端水,倒酒,遞拿東西,進進出出傳達命令和自己吃飯外,,沒見誰叫苦皺眉頭,或像沙俄衛兵一樣,找借口開溜。
還有,就是這大碗喝酒,大坨吃肉的作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這麼粗深的藍邊兒老土碗,一瓶酒咕嘟咕嚕的倒完,還隻到半碗間。
可張宗昌和六姨太還有馬弁們,端起就喝,一仰脖子,咕嘟咕嚕全下了肚。未了,還一個個不解饞般抹抹自個兒嘴唇,再對米沙伸伸手:“將軍閣下,請!”
米沙閉著眼睛端起老土碗,未喝先就嗅到一股強烈的酒精味兒。
看來,比自己一向引為驕傲的伏特加,還要濃鬱味重,厲害。
而那吃肉呢,整雞整鴨整條豬的端上桌,雞們鴨們和豬們與平常的比例縮小了些,隻隻香味撲鼻,誘發食欲。
米沙一手抓起刀叉,一手握住筷子,正襟危坐,準備下手。
張宗昌和六姨太卻一人抓住一隻鴨腿和豬腿,嗯的一聲,噝!一股香味漫開,一人舉起一大坨肉,張嘴就咬。
油水順著二人嘴角往下流。張宗昌滿不在乎的一手抹去,滿嘴油膩,油光水滑,一麵咕嘟著:“將軍閣下,請!”
可米沙光看著他就飽了。
六姨太呢,優雅的掏出張絲手絹揩嘴唇,一麵大快朵頤,一麵鶯聲燕語:“米少,請!”
這讓米沙很驚奇:為什麼張宗昌一直稱自己為“將軍閣下”,而六姨太卻一直叫自己是“米沙”?
俄羅斯人姓名一般由三節組成。如伊萬伊萬諾維奇伊萬諾夫(ИванИвановичИванов),伊萬為本人名字,伊萬諾維奇為父名,意為伊萬之子,伊萬諾夫為姓名。
因此,按照禮節尊稱,張宗昌叫自己“將軍閣下”,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是,六姨太這樣直叫自己名字,就有點可疑了。
難道,難道她不怕張宗昌吃醋和多心?事實上,米沙也不敢多“請!”。痊愈得並不完好的身子,還時時有些發虛汗,渾身也不時感到軟弱無力。
一向懂得養生學的前帝俄炮兵司令官,麵對著中國的山珍海味,隻好勉強克製著自己的食欲。
再說,中國式的這種喝法和吃法,也著實令他心驚膽戰。
那一大碗一大碗老土碗裏的烈酒,波羅的海一般深邃,晃蕩著要把自己淹沒;而那一隻隻烹調的美味,又似乎從睡夢中活了過來,一隻隻怒目而視著自己:“你敢?你敢扯扯撕撕試試!”
“將軍閣下,請!”
張宗昌又開口邀請。
一大隻肥膩的鴨腿,在他蒲扇大的手中晃蕩:“別客氣,呃呃,將軍你說,像俺目前這樣,瞞著鍋頭上炕,到底便當不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