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對她福了福身,“娘娘晚安。”
她回到小床邊,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太子,突然間有些不忍心,但是藥都用了,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她怔怔的坐在床邊,一夜未睡等著天亮。
天剛剛泛點白,就聽到爾福宮內傳來驚呼聲,“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小桃一路驚呼著跑到正殿,芷宣還沒起床,被吵醒後睜開眼極不悅的道:“什麼事大驚小怪,誰在外頭吵?”
她庸懶的打了個嗬欠,宮人小心翼翼扶侍著,掀了帳幔道:“娘娘,是小桃姐姐,一大早吵著要見娘娘。”
聽說是小桃,芷宣也好像是醒了過來,立刻來了精神道:“快讓她進來。”
“是是,”宮人轉身出去,不一會,隻聽門崩的響了一聲,小桃從外推門而八,驚魂未定,跌跌撞撞來到她床前,稟道:“娘娘,事成了。”
聞言,芷宣愣了三秒,也不顧地上冰涼,亦腳下了榻,興奮的在屋子裏轉著圈,口裏喃喃念著,“那老瘋子果沒在沒有騙本宮,太子現在一定滿身的紅瘡天花,小桃,他怎麼樣了?你看著像天花嗎?”
她轉身拉著她的手。
小桃還沒能從剛剛的驚嚇中醒過來,她確實是沒見到過這樣的神奇的藥,昨天晚上太子身上的紅疹明明都快好了,可是用了藥,第二天,太子臉上也出了滿滿一片的紅疙瘩,肉眼看上去很像天花。
她定了定神,斷斷續續的道:“像,很像,幾乎分辨不出,娘娘,我們現在怎麼做?”
芷宣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吩咐道:“先更衣,本宮要先去看看那孩子的淒慘模樣,再去跟皇上稟告此事。”
小桃笑了笑,扶著她坐到妝鏡前,打算梳頭,可是她卻攔下道:“不用梳了,弄得越亂越好。”
小桃愣了愣,小心詢問著:“那……娘娘今天要穿什麼衣服?”
“隨便找一件就好。”
小桃依著她的意思去櫃子裏找了一件素色的衣服給她換上,兩個人又去看了一眼太子,接著,昭儀娘娘就乘著轎子前往大殿,此時皇上正在上朝時間,聽王公公稟說蘇昭儀求見,正在上朝的冷玨也有些疑惑,沉下臉道:“她有什麼事,直了朝再說。”
王公公麵露難色,當著大臣的麵不好說,為難的道:“皇上,事情很嚴重,請皇上出去再談。”
“到底是什麼事……”
而這時,在外麵等不及的昭儀不顧侍候的阻攔,衝進來道:“皇上,皇上快救救太子罷……”
她長發淩亂,妝也沒化,就那樣跌跌撞撞的衝進大殿,將一幹大臣們驚嚇得連忙轉身避嫌。
芷宣一路衝到寶座前跪倒,哭哭啼啼的道:“皇上,前天因園子裏桂花開得好,臣妾就帶著太子去園子裏賞花,結果回來後奶娘回稟說太子花粉過敏了,臣妾便想著從前在儲秀宮時藍妃娘娘曾經也過得過紅疹,對花粉過敏,於是臣妾就讓人去她那裏取了藥,奶娘幫太子上了藥,今天晚上臣妝還去看過,當時好好的,可是剛才,剛才……”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索性用帕子掩了臉哭起來。
冷玨見事態不對,起身下來扶起她道:“剛才怎麼了?太子現在人呢?”
“太子在宮裏,可是……”
“可是什麼?你快說呀!”他緊緊握著她雙肩,芷宣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心裏突然有些害怕了,可是事到臨頭,她已經沒有退路了,於是她戰戰兢兢的道:“太子……用了藍妃娘娘的藥,現在渾身長滿了痘,臣妾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有……一早起來,眾人就發現奶娘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奴婢正命人四下尋找呢?”
聞言,冷玨怔愣的站在那裏,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如果孩子有什麼事的話,他怎麼去跟傾城交待?
王公公經驗十足,見皇上沉默,此時上前詢問道:“昭儀娘娘,請問太子身上的紅疹臉上有嗎?”
“有,渾身都有。”
聞言,王公公徒然變了臉色,驚呼一聲,“不好,皇上,聽症狀太子得的並不是普通的過敏症關,而像是天花呀!”
“天花?”冷玨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一把將蘇昭儀推開,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王公公看著還愣在那裏蘇昭儀主仆二人,小聲道:“娘娘,我們快過去看看太子罷。”
“好好。”芷宣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急忙追上此時已經走出大殿的皇上。
“皇上,皇上,你等等臣妾……”
她追在身後道。
路上,冷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覺得自己辦了一件極蠢的事,那就是沒有把太子放在自己身邊好生養著,如果太子在他身邊的話,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天花一說,他不是沒聽過,聽說得了天花九死一生,如果月兒有什麼事的話,他該如何麵對傾城還有放心將孩了交給自己的南宮月?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他來到了太子安歇的房間,聽不到一點哭聲,甚至連喘息聲都沒有了。
他走過去,看到渾身長滿水痘一樣東西的月兒,心痛的低吼一聲,緊緊將他抱進懷裏,“來人哪,快宣太醫。”
“臣妾已經命人去叫了,一會就來。”
此時,跟進來的芷宣道,她怯懦的看著憤怒中的皇上,不敢靠近。
冷玨抱著孩子,用足以殺人的目光看著她,“太子生病,你為什麼現在才來稟報?”
“我,我……”芷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至他腳下,抓著他的衣角道:“皇上,臣妾先開始時真的以為隻是一般的花粉過敏,並沒在意,而且去跟藍妃求了治過敏的藥膏,諾,現在藥還在這裏,臣妾也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如果早知道的話,臣妾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不去告訴皇上的。”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痛失了孩子的人是她自己。
冷玨拿著藥在手裏看了看,甩開她的手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奶娘人呢?太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難辭其咎。”
“臣妾也正在找。”芷宣道,連忙回身對小桃道:“你還愣在那裏幹什麼,還不快多派些人去找奶娘回來?”
小桃此時怯懦的低下頭,並沒回答,而是跟著她一起跪到皇上麵前,”啟稟皇上,娘娘,奴婢今早上就派人將整個宮裏搜了個遍,可是仍舊沒有發現奶娘的人影,如果奴婢猜的沒錯的話,奶娘現在已經不在宮中了,她畏罪譴逃了。“
“什麼,你這個狗奴才,現在她走了,皇上怪罪下來你讓本宮怎麼辦,皇上,這麼大的責任臣妾可擔不起……”
她轉而對著皇上道,深深拜倒在地,以額觸地。
小桃也跟著拜倒
此刻,冷玨一心在孩子身上,無暇理會她們,聽到這些便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你們下去罷,別在這裏吵著太子。”
“可是皇上,這件事不說清楚臣妾可當不起這個責任。”
“下去……”冷玨冷冷的發了話。
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麵麵相覷,最後,這才恭敬退下,走過王公公身邊時,芷宣有意無意的看了王公公一眼,那眼神饒有深意,王公公低下頭,避而不見。
芷宣眸中劃過一絲惱意,但礙於身後的皇上,也無法,隻得含恨出了房門。
身子剛剛拐過回廊,芷宣就忍不住低低罵道:“收錢的時候就照收,出了事就一語不發生怕連累自己,哼。”
她冷笑,氣哼哼的站在廊亭子裏。
小桃忍不住上前勸道:“娘娘,這亭子四麵露天環空,不是說話的地方,娘娘還是小心點,現在正是非常時候,大意不得。
聽到這話,芷宣方才收斂了些,回身坐到石欄一側的長椅上,喘著氣,氣了一會,她才想起了什麼,叫來小桃道:“我問你,我說的話你有沒有照做,跟底下人都交待了嗎?”
“娘娘放心罷,小太子生病的事隻有雙喜和奶娘知道,現在奶娘已經走了,雙喜這丫頭這兩天也挺老實的,諒她做不出什麼事。”
“那昨天關押那瘋女人的人呢,他們打點過嗎?”
“那兩個人隻知道 瘋婦是個瘋子,並不知道她過來跟娘娘說什麼,娘娘就放心罷,萬無一失的,隻要那瘋婦的藥沒有問題,傷不到太子的性命,一切都好說的。”
聞言,芷宣的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一臉憂慮的道:“本宮也不敢十分肯定那藥是不是沒事,可是看昨天僅一夜的功夫,太子就渾身長滿水痘,本宮也十分擔心,萬一太子有什麼事的話,不光藍妃難辭其咎,就連本宮也一並會受到牽連,那時,可就得不償失了。”
小桃點點頭道:“娘娘擔憂的是,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們隻得祈禱那藥沒事了。”
她說著,便歎了口氣。
芷宣轉頭看她一眼,安慰她的同時也安慰自己,“你也別想的這麼糟糕,我就不信我蘇芷宣的命運會這麼悲慘,好不容易混到了今天卻發生這樣一件事,嗬。”
她極力裝作輕鬆,可是頭上不住落下的冷汗出賣 了她。暫時也顧不得什麼蘇芷宣還是蘇傾城了,小桃想要上前提醒她,可是她看那煩悶的樣子,於是也不再說什麼了。
芷宣不安的坐在那裏,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過了片刻的功夫,有三四個太醫匆匆跑過來,看到她坐在這裏,忙停下來行禮,“微臣見過娘娘。”
“你們快進去罷,太子跟皇上在房裏等著呢?”芷宣招呼著,沒敢太耽擱,匆匆忙忙催著他們進殿。
“那,微臣們就去了。”
四個人又一路小跑著走了,小桃看著前邊身影,有些擔憂的道:“不知道太子的情況怎麼樣?”
芷宣轉身看她一眼, 沒有接話,兀自歎了一聲,聽到這聲歎息,小桃方知自己失言了,忙低下頭退到一旁。
對於這些,芷宣已經無暇顧忌了,她心裏同樣著急,這孩子雖我不是她的,可是她十分清楚孩子皇上心中的地位。
如果真的像那瘋婦說的,太子可以無事的話那就是萬幸,若真的有事,那麼她也不會坐以待斃,一切都是藍妃的錯,是她的藥害太子得了天花,並且,奶娘失職之罪已經畏罪譴逃了。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咬死了不承認是自己的錯。
況且,父親大人現在在朝中的地位也穩定了,他一個內閣學士,隻要在宮中上下托一托人,相信救她免罪還是不難的。
她這樣癡心妄想的時候,幾個素雅的人影也正往這邊走,伴著淡淡的桂花香味,幾個人很快到了主仆二人跟前。
月瑤一身淡綠朝服,冷冷的低頭看著怔住的那人,輕笑著道:“昭儀娘娘不在殿裏服侍,在這裏做什麼?”
聞言,蘇昭儀像被針紮了一樣彈跳起來,丟了手裏的帕子道:“臣妾……臣妾不敢進去打擾,皇上和太醫們正在給太子看病。”
顯然,皇後娘娘是聞風而來的。
看著她惶恐的樣子,月瑤沒好氣的白她一眼,越過她二人直接向太子寢殿走去。
“皇後娘娘慢走。”芷宣忍氣吞生的在她身後福福身,既便遭了白眼也不敢得罪,一直目送著皇後一幹人等拐進殿。
一直守在門口的王公公看到她來,忙屈身一福道:“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太子的情況怎麼樣?”月瑤冷著臉問,擔憂的看向屋裏。
王公公歎了口氣,看一眼站在遠處向這裏遙望的蘇昭儀主仆二人,有些擔憂的道:“不知道蘇昭儀是怎麼看孩子的,居然病了兩天才通知皇上,她自己說是天花,太醫們還沒有確診,您自己進去看看罷。”
月瑤沒有說話,轉身進了殿,看到坐在床邊鸞榻上低著頭一語不發的皇上,月瑤的心怱的一沉,有些心疼,她走過去,輕輕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不會有事的。”
冷玨轉身看是她,像是看到了一種依托般,輕輕將頭靠到她身上,歎了口氣道:“但願罷,如果有事的話,朕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他爹和娘如果知道這件事的話一定傷心死了,尤其是傾城……當初說要帶孩子過來時她就一百個不願意,現在還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朕對不起她呀,沒把月兒照顧好。”
月瑤輕輕在他肩在拍了拍,笑著安慰道:“不會的皇上,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有這麼多人保佑著他,有南宮家列祖列宗保佑著,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罷,這隻是一般小孩子的天花,也不是死症,就一定治不好了。”
她小聲安慰著,但是冷眼看太醫一個個搖頭歎氣的表情,她很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心不由的也跟著漸漸沉了下來。
緩緩看向床上不醒人事的月兒,雖然他與她隻做過幾天的母子,當時她正與皇上生氣,並沒有認真待他,可是當她抱著他小小的身子,就怎麼都恨不起來了,她與那個女人的仇不應該報到這無辜的孩子身上,更不該讓冷玨傷心。
冷玨閉了閉眸,長歎一聲。
月瑤收回目光,將他身子安放到一個厚枕上,自己走到床邊親自檢查了一下太子身上的傷痕,幾個太醫看到她,忙低下身子行禮,“臣見過皇後娘娘。”
月瑤揚手打住,十分沉靜的道:“你們繼續給太子看病,不用管我。”
幾個太醫連忙應了聲,轉過身去認真給太子看病。
其中,陳太醫歎了口氣,直起身子,月瑤看著她,語聲平靜的問:“怎麼了?太子的病情有什麼不妥嗎?“
陳太醫搖了搖頭,“皇後娘娘,不是微臣說泄氣的話,現在看太子的病情,十之八九就是天花了,而天花發病快,兩天的時間,就已經耽擱了最佳的治療時間,加上昭儀娘娘給太子用的這藥,更加重了病情,太子身上的皮膚幾乎接近潰爛,情況不容樂觀哪!“
聽了這話,月瑤心情有些沉悶,轉身看了一眼還在那裏歎著氣的冷玨,她皺眉低斥道:“不要危言聳聽,過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