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第一次從省城回到父親的老家,父親出生在農村,後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了一點成就,他不僅有了事業,還娶了個城裏的媳婦,作為農村人,走出山村是每個年輕人夢想,成家立業後的父親留在了城裏,十幾年間也從未回過老家,漸漸的幾乎也與老家斷了來往。
我出生在這座城市裏,從小接受的是良好的教育,直到六歲時,父親卻沒來由的將我送回他的老家,那一年家裏都在為我的升學忙前忙後,父親為此換了一套靠近學校的住宅,原本是一件喜事,可是不久之後倒黴的日子也開始了。
與我朝夕相處的外公外婆相繼離世,一個死於急病,另一個則不幸死於車禍。
操持完兩位老人的後事,倒黴的事情還不算結束,母親又一病不起,那段日子裏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再也不見昔日的歡聲笑語,家裏整天都被一片愁雲慘霧所取代。
父親在那段時間裏很緊張,每天都在忙前忙後的做著事情,我那時還小,對家庭的變故幫不上什麼忙,反而還成為家裏的累贅。
不久之後,我被父親安排送往偏遠的老家,不管我願不願意,我都無法忤逆父親的決定。
父親的老家離我所住的城市太遠,而且最關鍵的是交通不便,這或許也是父親多年不曾回家的原因。
經過幾天幾夜的顛簸,舟車勞頓的我和父親來到了他從下長大的地方,對農村初時的印象是這裏太過落後,環境又髒又亂,剛來到這裏我就本能的產生出一種厭惡的情緒。
第一次遠道而來,奶奶一麵熱情的接待,一麵用楊柳枝輕輕在我們身上抽打,說是這樣可以祛除風塵和晦氣,在農村有許多的講究,入鄉隨俗就是為了接受本地的觀念。
在小村裏麵到處都有柳樹的影子,奶奶在自己的家門口就地取材。
父親把我交給爺爺奶奶就離開了,說是回去照顧媽媽,那幾天裏我一直都在剛到的陌生環境裏哭,可是我的做法根本就不管用,爺爺古板嚴厲,我的控訴在他那裏往往得不到響應,奶奶心慈手軟,不過她就算心疼我也沒有能力將我送回城裏。
爺爺是個先生,在農村先生也是一種職業,不僅享有一點特殊的權力,而且威望堪比村長。
爺爺主要的工作是主持紅白喜事,寫楹聯挽聯,以及一些風水堪輿。
農村篤信命理,即使科學發展至今,但有些傳統的觀念依然沒有改變,所以相應的一些風俗忌諱都代代相傳了下來。
爺爺在老家一帶享有很大的威望,平時的他都很忙碌,不是村裏這家搬遷,就是那家為先人選塊墓地,這些事情都得請先生出麵主持,農村的土葬方式延續至今,因為農村人隻明白一個入土為安的道理。
農村人不會將利益擺在麵前,爺爺的工作也並沒有明碼標價,他隻做他該做的事,事成之後的酬勞則由事主看著辦,事主往往會用幾包煙去代替酬金。
爺爺對我的感情很含蓄,那時他經常會把我帶在身邊,走街串巷,主持工作,因此在那段時間裏我見識了不少有關於農村特殊文化的事情。
譬如簡單的挽聯,貼幾對,寫什麼內容,以及貼在哪裏,這之中有著很深的學問,一要考慮死者的死因,二要考慮死者的年紀,等等諸如此類,總之門道很深,沒有個十幾年的功夫,也根本就無法勝任的了這份工作。
先生的傳承對象一般不會選擇自己的後代,因為做過先生的人都知道這份職業的凶險,頭幾代的禁忌那就更加不能令人理解,做先生的人都是禁止娶妻生子的,至於原因多不勝數,但最重要的一條或許是怕因果循環,會遭報應,哪一天自己死於非命,留下的孤兒寡母隻會活活受罪,或許他們更怕的是牽連到子孫後代。
睡覺的時光爺爺喜歡給我講故事,故事的內容都是一些古靈精怪的事情,那時候聽完往往都會感到後怕,對於鬼怪之事的啟蒙源自於爺爺,爺爺偶爾將年輕時代的一些經曆混雜其中,但每次都讓我聽的驚心動魄。
來到小村不久,我在這裏結識了第一個夥伴,那是一個與我同歲的孩子,不過個頭卻比我矮了一截,可能是營養不良的緣故吧,他看起來一直都是有些臉色不好。
小夥伴自稱小東,還是我在農村的一個親戚,按字排輩的話我還得管他叫上一句堂哥,爺爺膝下有數名子女,兒孫也算成群,不過分家之後爺爺與奶奶單住,所以平時兒女們都沒和兩位老人住在一起。
小東的出現令我對小村有了一些改觀,他讓我知道在這個農村裏即使沒有條件也能擁有不少樂趣,爬樹,釣魚,掏鳥窩,等等一些原始的休閑趣事,在他的帶領下,我正在經曆父親經常回憶中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