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 / 3)

一個雨後天晴的早晨,也許是下過雨的緣故,朝霞特別燦爛。八年級一班迎來了讓人時刻神經緊繃的英語課。甄燕像往常一樣隨著上課鈴聲的想起邁著快速而沉穩地走向講台。上課鈴聲剛落班長大喊一聲“起立”同學們齊刷刷站起來起來異口同聲喊“老師好!”

甄燕的臉上依然是從來也沒有換過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讓人無法捉摸的表情,一雙不大的丹鳳眼裏射出兩道犀利的光芒,不帶任何感情地和同學們問好請同學們坐下。之後她沒有任何停頓或者沒有任何一句多餘的話就開始領讀單詞。

那天的朝霞非常美麗非常迷人,就像熊熊燃燒的烈火,又像仙子的雲衣掛在太陽升起的天邊。霞光把整個教室映得通紅,同學們的臉上也掛上了一圈圈紅暈。也許是因為那天的朝霞太過美麗太過迷人,一下子讓小佳和方晴忘記了是在上英語課,也暫時忘卻了甄燕,緊繃的神經放鬆了許多。小佳和方晴想起了兩句詩“朝霞映日同歸處,暝柳搖風欲別秋”忍不住聊了幾句,雖然隻有幾句,但兩個人產生了共鳴,臉上掛起了笑容。方晴那雙會笑的眼睛在她笑起來的時候更加迷人了。雖然生活給這個純真的少女帶來了太多的磨難,可是始終沒有磨去她那雙會笑的眼睛。小佳永遠也無法忘記方晴的那雙會笑的眼睛。

正說的開心小佳感覺到有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寒光朝這裏掃來。小佳突然意識到這是在上英語課急忙收起笑容,下意識地抬起頭掃了一眼站在講台上的甄燕。她依然在給同學們領讀單詞,卻正在用帶著怒氣的眼神瞪著小佳和方晴。小佳慌亂地低下頭示意還在興致勃勃地竊竊私語的方晴不要再說了。可是方晴就像是沒看見似的繼續說著。小佳警覺地注意著甄燕的動靜。聽聲音甄燕好像走下了講台,小佳預感到大事不妙,急忙用右手敲方晴的左腿警告她不要再說了。方晴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不再說了,轉而認真地跟著老師朗讀單詞。

甄燕一邊給同學們領讀單詞,一邊不緊不慢的一步一步地向小佳和方晴走來。小佳雖然眼睛盯著課本上的英文單詞嘴上大聲地跟著甄燕讀單詞心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攥緊的手心裏冒出了許多冷汗。耳朵也仔細聽著甄燕的腳步聲,盡管甄燕的腳步聲被同學們的朗讀聲壓住了。甄燕離小佳和方晴越來越近。果然,甄燕走到小佳和方琴跟前就停下了腳步,也不再給同學們領讀,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小佳覺得教室裏安靜的讓人喘不過氣兒來,小佳的腿開始有些發抖,她屏住呼吸等待著甄燕的巴掌。

“啪”一個巴掌幹脆利落不帶任何憂鬱地打下來,隻是這個巴掌沒有打在小佳的臉上而是打在了方晴的右臉上,隨即甄燕又用同一隻手的手背打在方晴的左臉上中間沒有任何停頓。就這樣甄燕的巴掌一下一下地打在方晴的臉上,教室裏隻聽見“啪—啪—啪…”巴掌打在人臉上的聲音。方晴的臉上不一會兒就出現了一道道紅印。

方晴臉上每“啪”一聲,小佳的心就跟著顫一下,小佳幾乎要崩潰了,她知道同樣的命運即將在自己身上上演。落在方晴臉上的巴掌又急又重小佳根本數不清方晴到底挨了多少個巴掌,大概就連甄燕自己也數不清。甄燕的巴掌隻能用時間計算。過了許久,甄燕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小佳的也由懼怕變成了憤怒與不滿,她想衝上去製止甄燕。就在這個時候,班裏的好多同學都對甄燕產生了不滿的情緒,發出了不滿的唏噓聲。甄燕大概也感覺到了同學們對她的不滿,這才住了手。

在甄燕住手的那一刻,小佳既為方晴鬆了一口氣,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完了,輪到我了”小佳心裏這樣想。可是沒想到甄燕竟然無聲無息地走了。這可不是甄燕的風格。甄燕一向是小錯重罰絕不姑息,今天是個例外,也許是她也對同學們的不滿情緒懼怕三分,所以才暫且放過了小佳。

終於挨到了下課,剛等甄燕的腳邁出教室,方晴就開始一本一本地收拾自己的書。這一次方晴沒有掉一滴眼淚,臉上帶著一種小佳也說不清是什麼的表情,是憤怒?是埋怨?是不滿?是無助?是傷心?也許都有吧!小佳知道方晴要走了,真的要走了。小佳的心就像刀絞一樣痛,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方晴。小佳心裏真的不願意讓方晴離開,可是她明白,她不能勸方晴留下。因為這裏將是方晴痛苦的深淵,噩夢的泥沼,她不能把放晴拽在這深淵與泥沼中。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方晴收拾自己的書,在心裏默默地祈禱,祈禱方晴會有一個燦爛的明天。

“同桌,你要走了?”在方晴收拾好書就要走的時候,小佳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出這麼一句話。這一句話裏包含著太多小佳心裏說不出口的情感。

方晴衝小佳點點頭,用眼神跟小佳告了個別,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方晴離去的背影小佳的心裏沉痛無比,隻希望她的生活裏今後不再有陰霾,生活如今日朝霞般燦爛。方晴走了,小佳也開始自責起來,為什麼自己不能勇敢一點,從開始的時候就及時製止甄燕,這樣的話也許方晴就不會走了。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中年婦女彎下腰拍了拍趴在椅背上淚流滿麵的小佳的肩膀關心地問道。

小佳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精神病院裏。急忙擦擦眼淚站起來衝中年婦女搖搖頭就朝精神病院的大門口走去。此時正式午後時分,毒辣的太陽釋放出它全部的能量炙烤著大地,仿佛要把大地上的一切吞噬掉似的。小佳神情恍惚地挪著步子,再怎麼火辣的太陽也驅不散她心底的那塊陰雲。人們大概都去躲這似火燒的炎炎日頭去了,不見一個人影。突然,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迎麵走來,雖然他隻是在小佳恍惚的眼神的餘光裏一閃,但小佳依然認出他就是方晴的大伯。

“方伯伯!”小佳走過去跟他打招呼道。

方伯伯認不出小佳了,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仔細打量著小佳,腦子裏仔細的回憶著,“你是…?”最後他還是沒有記起小佳,問道。

“我是陳小佳!”

“陳小佳?”方伯伯還是沒有想起。

“就是方晴的好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小佳解釋道。

“哦,想起來了,自從我進城打工就再也沒見過你,都十幾年了吧,你也找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方伯伯帶笑道。

“是啊,您走了都十幾年了,自從你們搬走後我就再也沒有了方晴的消息。方晴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提到方晴,小佳滿懷憂傷地問道。

“唉!”提到方晴方白白也是痛苦萬分,他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懊惱地拍了一下大腿歎氣道。小佳也坐在了方伯伯的旁邊。方伯伯沉吟了片刻道:“她初二那年的一天,回到家中哭著喊著不去上學了。她的臉腫的高高的青紫青紫的,我們問她發生什麼事了,可是她死活都不肯說。我們猜她在學校裏被同學欺負了或者被老師打了就打算給她轉學,為了這,我才決定進城務工的。誰知道,我把學校給她聯係好了,她就是不肯上學,我把她從學校的正門送進去,還沒等我回去呢,她就從學校的後門跑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以為過一段時間她自己就會回學校的。誰知道,以後誰要是再跟他提去學校的事,她就尋死覓活的。唉—”說到這兒,方伯伯皺著眉頭搖頭歎氣。“剛不上學的時候,她年齡太小,隻能幫我們幹一些雜活,後來她成年了就到處給人打零工。前幾年她交了個男朋友,對她挺好的,我們看著那個小夥子人還不錯,家裏條件也還不錯,是做買賣的。於是我們就答應了他們的婚事。看到她有了這麼好的歸宿,我也就放心了,也算對得起我那死去的弟弟了。”幾滴渾濁的淚水從方伯伯的眼角滑落。

“可是,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方晴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小佳問道。

方伯伯擦了擦眼淚,一改剛才舒緩的語氣變得激動而又憤怒起來:“哪承想,他們結婚不到一年,他們家裏生意失敗,還欠了一屁股債。她老公也忒不是東西了,自從生意失敗後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還說方晴是喪門星,對她非打即罵。哎吆,那個下手真夠狠的,有一次方晴回來渾身都是被棍棒打過的痕跡,青一塊紫一塊的。唉—”方伯伯實在說不下去了。

“天哪!”小佳簡直不敢相信,低聲驚呼了一聲,鼻子一酸眼淚從奪眶而出。她不明白方晴為什麼要遭受這些,厄運的魔爪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硬生生的要把這個花季少女折磨成不成人的樣子“你們就沒有幫幫她嗎?”!小佳問。

“我們也找了她婆家人理論了好幾次可是不但一點作用都不起,反而讓他把所有的氣又撒在方晴身上。實在沒有辦法了,我們就勸她離婚,可是方晴一跟他提離婚,他就威脅說要殺了我們全家,所以方晴根本不敢跟他離婚。漸漸地,方晴就精神失常了。”方伯伯痛苦地沉吟道。

小佳的心痛的開始麻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如果當初放晴不離開學校,大概也和我一樣,上了大學,然後找一份像樣的工作吧,那樣的話她肯定不會遇到那個折磨她的老公了,這樣的話,她也就不會精神失常了。”這樣想著,小佳開始恨甄燕,恨甄燕為什麼要把方晴逼上這條絕路。小佳也好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步勇敢一點,為什麼不對甄燕的暴力勇敢說“不”恨自己為什麼在方晴最無助的時候拉她一把,小佳也恨自己那天上課為什麼要跟方晴說話,如果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跟方晴說話,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如果…可是如論如何一切都晚了。小佳的心被內疚席卷著。

跟方伯伯分手後,小佳從精神院裏出來坐上回去的公交。小佳將頭側向車窗靠在椅背上,眼神無力地望著來時的那一片農田。農田裏的莊稼大概也抵擋不住這火球一樣的太陽的炙烤灰溜溜地低著頭,沒有了清晨時的朝氣蓬勃,那呼朋引伴的鳥兒也不見了蹤影。除了疾馳的公交車,整個世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