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看到方晴呆滯的目光非常心痛,她好想看到方晴那雙會笑的眼睛。
方晴好像是收到了驚嚇似的,向後縮了縮,用膽怯的無助的眼神看著小佳。
“同桌,我是你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同桌陳小佳啊!你還記得嗎,我們一起上課一起玩,我們還在一起背地裏偷偷地罵老師,尤其是那個甄燕…”為了能讓方晴能夠想起自她,小佳有些語無倫次。
“甄燕?”提到甄燕,方晴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呆滯的目光開始光亮起來。
“對,甄燕,你想起了?”小佳以為方晴想起來了略微高興了一點。
“甄燕?哈哈…”方晴兩眼放光仰頭大笑,
小佳不明白方晴為什麼仰頭大笑。
突然,方晴止住笑,眼裏滿含怒氣一把推開小佳咬牙切齒你罵道:“你個王八蛋,一定是老巫婆派你來扇我耳光的,我—我—我要殺了你!”罵著,方晴發狂了一樣撲上來一把掐住小佳的脖子。小佳被掐得喘不過氣兒來。放晴因為發狂,臉嚴重變形,眼底充滿了血色。
旁邊的工作人員見狀忙過來七手八腳地把方晴摁住。方晴依然憤怒地瞪著小佳,她想掙脫工作人員。
一個護士跑過來,急忙給方晴打了一針鎮靜劑,方晴很快就無力掙紮,但嘴裏還是不停地罵著。
看著被工作人員抬走的方晴,小佳無力地癱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她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地遭遇會讓這個天真無邪的少女變成如此模樣。生活啊生活,你怎麼能把一個人折磨成這樣?小佳在心底痛苦地呻吟著。
小佳和方晴從小一起長大。小佳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是小學三年級時六?一兒童節前夕的一個下午,經過火爐一樣的太陽一天的炙烤,地表的溫度還很高,同學們正大汗淋漓的在一片鑼鼓喧天中排列節目。突然,方晴也不跟老師打報告,就從隊伍中走出去了。走出隊伍的時候,方晴的臉上掛著喜悅而又羞澀的笑容。順著方晴走過去的方向,小佳看到了方晴的爸爸方尚華。方晴的爸爸長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
方尚華摸著走到他跟前的方晴頭,用慈愛的眼神看著方晴,嘴裏不知在說些什麼。方晴不說話,隻是想一隻小鳥膽怯地依偎在爸爸身旁。
老師沒有責備方晴,隻是衝滿臉羨慕的同學們說:“繼續排練!”
小佳心裏既羨慕又心酸。別的孩子見到思念已久的爸爸應該飛蹦著撲到爸爸懷裏,親昵地喊“爸爸”,可是方晴沒有,她對爸爸明顯是既親切又陌生的。隻因為爸爸離開的太久了,爸爸的樣子在她的記憶裏一定是模糊的。爸爸這個詞對方晴來說對方晴來說陌生的有些遙遠,以至於見到爸爸時,卻喊不出口。小佳的爸爸也經常外出打工,所以小佳能夠格外體會到這份兒情感。
那個六?—兒童節,方晴特別引人注目,因為她穿上了爸爸給她買的漂亮裙子,這在這個小山村裏的學校還是一件稀罕事,同學們都向她投去了羨慕的目光。這是方晴過的最快樂的一個兒童節。這種快樂沒有維持多久,厄運的魔掌就向方晴伸來,無情地扼住她的咽喉不肯鬆手。
有一天放學後,方晴向往常一樣蹦蹦跳跳地回到家中,還沒有走到院門口她就遠遠地看見院子裏用黑布搭起了靈堂。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襲上方晴的心頭。方晴當時雖然年幼,但她明白隻有家裏死了人才會搭靈堂。方晴慌亂的有些邁不開步子。方晴走到大門口,看見院子裏忙亂的眾人口,裏麵傳來了奶奶悲慟的哀嚎聲嘴裏還不停地說著:“我的兒,你怎麼就這麼這麼走了,你好狠的心哪,丟下我這個老婆子做什麼?我的兒,我曉得你活著覺得委屈,可是你要死也得讓你這個老娘閉了眼你再死啊!我要是閉了眼心也就淨了…”
聽了奶奶的話方晴腦子裏就像五雷轟頂一樣嗡嗡作響,奶奶還在說些什麼,方晴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方晴回來了,快過來給你爸燒紙磕頭。”不知道誰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方晴,把方晴拉到父親靈堂前。
方晴沒有跪下,也沒有流眼淚,也不去安慰奶奶,隻是死死地盯著父親的遺像。她多麼希望相片上的人不是父親。
眾人都以為方晴年紀小不懂事。強摁她跪下幫她點了黃紙勉強塞在她手裏叫她放在麵前的火盆裏。待紙燒完了,又強摁她磕了三個頭。沒有人告訴方晴媽媽去哪兒了。不過,方晴從大人們在背後三言兩語的悄聲議論中得知媽媽被警察抓走了。
一瞬間,方晴仿佛變成了孤兒。可是厄運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這個可憐的孩子,它將魔爪再次伸向了方晴爸爸走後不到一年,奶奶也在失去兒子的悲傷中與世長辭。方晴隻能跟大伯一起生活。
小佳記得有一次上體育課,她怎麼也找不到方晴。後來小佳在操場邊的一個大楊樹底下找到了哭泣的方晴。
“你怎麼了?”小佳關心地問道。
“他們說我是個孤兒,是個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我去找他們理論,告訴他們我有爸爸媽媽,隻不過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一時不能回來,我還告訴他們我身上穿的這條裙子就是我爸爸給我買的,他們不信,還扯壞了我的裙子。”方晴邊說邊哭著。
“方晴,你不要哭,我給你唱歌好不好?”說著小佳就唱起了歌“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朋友都已離去,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弄髒了美麗的衣服卻找不到別人傾訴。聰明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遺失了心愛的禮物,在風中尋找清晨道日暮。我親愛的小孩…”
“方晴,你不要哭,我媽媽說人死了就去了天上,你爸爸一定會在天上祝福你的。你媽媽也一定會回來的,來你跟我學這首歌,你學會了,等你媽媽回來了,你就唱給她聽,她一定會高興的。”唱完歌小佳安慰放晴道。
“真的嗎?”方晴問道。
“當然了!”小佳道。
方晴破涕為笑,跟小佳學唱這首歌。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方晴在大人們隻言片語的議論中漸漸明白了爸爸和媽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方晴記得爸爸方尚華嗜酒如命,還喜歡賭博。每次喝醉酒或者賭輸了錢他總是拿媽媽趙彩雲出氣。媽媽打不過爸爸不敢反抗,隻能在挨完打之後躲在角落裏偷偷的一邊擦藥一邊流眼淚。爸爸見媽媽不敢反抗就變本加厲,稍有不順心的事就對媽媽拳打腳踢,甚至棍棒相加。又一次爸爸又輸了錢喝醉酒回到家中,媽媽開門開慢些,他進來隨手從門後麵拿起跟棍子就狠狠地朝媽媽身上掄下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臭娘們兒,還敢不跟老子開門,吃了豹子膽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棍子一下一下落在媽媽身上,疼得趙彩雲直喊直叫。這嚇壞了方晴,她大哭著拉住爸爸的衣襟,求他不要打媽媽。
“你給我讓開!”爸爸一把推開方晴,繼續打媽媽。
方晴被爸爸推倒在地哭得更厲害了,媽媽撲過來緊緊抱住方晴,鼓足勇氣衝爸爸大聲嚷道:“你衝孩子發什麼脾氣呀!”
沒想到這句話更加激怒了方尚華,他打得更歡了,還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還敢衝老子吼,看老子今天怎麼收拾你!”
打得趙彩雲跪在地上直求饒,可是這絲毫沒有讓爸爸心軟,反而更加得意起來。一根棍子落在媽媽頭上,媽媽疼得半天回不過神來。沒辦法媽媽拉著方晴奪門而出,大哭著跑到奶奶家。
“媽,你要就我,你兒子今天要打死我。”媽媽撲到奶奶懷裏哭著道。
奶奶一看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氣得渾身亂顫罵道:“不成器的東西,就知道打老婆。小晴,你去把你爸叫來,我今天非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媽媽又心疼又生氣地道。
“媽,您不用叫了,我來了。”爸爸縮著脖子走進來道。剛才那耀武揚威的樣子現在不知到哪裏去了,轉而畏畏縮縮的。其實爸爸見媽媽跑了,本想追上去繼續打,沒想到媽媽跑到奶奶家了,他也不敢放肆,隻是在奶奶家的門外悄悄聽動靜,聽見奶奶叫他,知道躲不過了才硬著頭皮進來。奶奶見爸爸身上一股酒氣愈加生氣,拿起拐杖在他身上狠狠打了一下罵道:
“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有老婆就不錯來,還成天鬧什麼?”
“媽,你偏心,怎麼能因為一個外人打你兒子呢?”爸爸不服氣地爭辯道。
“誰是外人,她比我兒子還強,還親呢!”奶奶厲聲道。
“人家娘都是護著兒子的,您可倒好,幫著媳婦對付兒子。”爸爸借著酒勁兒耍賴道。
“好,好,這就是我教出的好兒子!教出你這樣的兒子,我對不起你那早死的爸爸。”奶奶氣得站起來指著爸爸罵道。“我教出的兒子我也管不了了,我去找你那去的爸爸,我要是閉了眼,耳根也就清淨了,省得你們三天兩頭的在我麵前鬧!”奶奶罵著罵著就沒有力量了,轉而痛哭起來,邊哭還用拐杖在地上用力地敲。
自從那以後爸爸自知無人可以管束自己,有恃無恐,漸漸的幹脆動起刀子來了。每次方晴和媽媽聽說爸爸在外麵喝酒或者賭輸了,都膽戰心驚的。
第二年開春,方尚華和趙彩雲就外出打工了,方晴跟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
外出打工後,方尚華喝酒賭錢的毛病一點也沒有改,反而變得更加嚴重了。有一天,趙彩雲下班回家正在做飯,方尚華喝得醉醺醺的,開門進來,倚在門框上喝了一口拿在手裏的半瓶酒指了指趙彩雲道:“一下班不回家上哪兒去了?老子都快餓死了!”
趙彩雲厭惡地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加班了,誰像你呀,整天就隻知道喝酒賭博!”
“你說什麼?”方尚華踉踉蹌蹌地走到趙彩雲跟前問道,他不相信趙彩雲敢這麼跟他說話。
“大白天的喝成這樣。”趙彩雲不想招惹他,隨口說了一句。
“臭婆娘,敢數落老子!”方尚華說完就一口氣把剩下的酒喝完,一把把酒瓶子摔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