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死靈山穀永恒的青灰色天光攜著風雪,透過窗欞暈染在荼蘼晨起粉嫩的臉上,因惦記著帝君昨夜說今天要去踏雪尋梅,荼蘼早早起身,收拾好一身細膩暖軟的衣衫,就往帝君廂房而去。
荼蘼從未想過避諱什麼,推門進去的時候,紫微正和衣躺在窗台的軟榻上,眼神微眯,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歎了一聲,道:“你的伴生地母就沒教過你,進別人房間要敲門的?”
荼蘼看著帝君清冷的背影,有些委屈,當下認慫,並不頂嘴,而是緊趕著問道:“你不是說今天要去踏雪尋梅麼?”
紫微回身,看著荼蘼火燒了屁股的慌張樣子,道:“哦,原來是緊著出去玩……”
紫微還是一身素白,清冷單薄,指了指旁邊案幾上搭著的一件素色披風,說道:“這件披風加了我的封印,你且披上,莫要招了風。”
荼蘼一挑眉,臉上笑嘻嘻的,心裏美滋滋的,暗想著,帝君他老人家很是很細致體貼的嘛。
這“細致體貼”沒多久就變成了“殘酷不仁”……
荼蘼跟在紫微身後,在腳踝深的雪地裏從晨光走到暮色,荼蘼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紫微還是那般從容,仿佛在雪上飄著,絲毫不費力氣。
眼看著寒夜就要降臨,荼蘼趕忙緊走了幾步,一把抓住紫微的袖子,喘著粗氣問道:“你是故意折磨我的,對不對,早知道這麼遠的路,為什麼不駕雲?”
紫微回頭,很是鄙夷的看了看臉紅脖子粗的荼蘼,冷哼了一聲:“你這樣子,那裏承的起一花主神之位!”
荼蘼被這一噎,又累又餓,瞬間崩潰,粉紅的臉上唰唰的下來兩道子淚痕,紫微微眯的眼睛不由的睜了睜。
“今天要尋的這株梅不容小覷,周圍方圓百裏都無法騰雲,隻能走過去,誰知你氣息這般稀薄,這點子路都受不住。”紫微半是解釋半是安慰的說道。
荼蘼也不是那種哭啼啼的嬌小女仙,抹了兩把臉,眼神中有些好奇,問道:“這梅樹有何特殊,你三清四禦的地位還需步行?”
紫微點點頭:“我要尋的這株乃是洪荒二神還沒湮沒之時便已經存在的古臘梅樹,香氣馥鬱,取其嫩黃花蕊中的花粉調製成膏,抹在額間,最為溫養元神。”紫微說道這裏瞟了一眼荼蘼“於你來說,是天地難尋的靈藥。”
荼蘼驚訝,問道:“你費了這麼大的功夫步行,就是為了給我找藥?”
紫微點點頭,繼而覺得不妥,又搖了搖頭:“我與那古樹乃是舊相識,此次實為探訪,你的事兒順手罷了。”
荼蘼看著逐漸低沉的天邊,天光已經漸變成了青灰色,扁了扁嘴沒說什麼,隻是輕歎了一聲:“哎……天要黑了,還有多遠啊?”
紫微抬起腳,在麵前的地上點了三下,呼呼呼,風聲驟然響起,漫天的雪花卷成了油花麵子的樣子,荼蘼暗想著:梅花仙子出現的時候,也是卷雪,現在又是,雖說現在這個陣勢大一點,但他們死靈山穀的出場方式也太沒有新意了。
荼蘼把披風上的帽兜扣在腦袋上,裹得嚴嚴實實,靜靜的等著那雪花卷子轉停。
果不其然,隻幾個須臾間,風雪便停了,荼蘼眼前顯現出了一個方圓一裏的圈,圈中風雪全無,隻靜靜的佇立著一棵兩人環抱粗細的臘梅樹。
“如今的神壇之主啊,你如何得閑,竟想得起來看望我這老婆子?”飄渺的聲音空靈夢幻,伴著漫天的臘梅香,衝進荼蘼的五官,荼蘼的神識開始飄搖起來,身體不由的搖晃,若不是被紫微扶了一把,非被這香陣衝一個跟鬥出去。
“梅祖還是這般幽默,折煞了我。”紫微說笑著,以紫微的地位不會與人說笑,但是在這棵梅樹麵前,他還是晚輩。
呼的一陣,梅瓣飄落在雪地裏,越來越多,越堆越高,一道清麗的笑聲從分不清是雪堆還是梅堆中傳來。
噗!
花瓣散去,一席粉紅色長衫的妙齡女子站在紫微麵前,斜眼看了看紫微身邊的荼蘼,笑道:“呦!還帶了新人兒?”
紫微清淺的笑了笑,抬腳進入那無風雪的圈內,荼蘼緊隨其後。
三人在梅樹旁邊的茶凳上坐下,荼蘼便開始瞪著大眼睛,很是好奇的看著梅祖,一開始梅祖還與紫微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但發現荼蘼盯得久了,便覺出了冒犯,微有怒意,於是扭臉看著荼蘼,皺眉問道:“看出了什麼?”
荼蘼舔舔嘴唇:“你這麼年輕,這麼稱自己是老婆子,我本以為你是滿臉皺紋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
梅祖笑的花枝亂顫,周身的氣澤開始暖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