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想了一遍,始終不願意往最壞的的方向想,可是偏偏,種種的跡像都表明一切正在發生。
香墨哽咽難耐,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的心猛得一沉,頹然飄零,獨自向寢殿走去……
這一天還是來了,夏侯君曜將時間掐算得這麼仔細,不多一分,也絕不晚一刻,現在,我的孩子已經兩個多月,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從衣櫃裏找出最華美的一件宮裝換上,然後坐到妝鏡前,一下一下的梳著頭,我要用最絢爛的方式離開,我要留給他最美麗的背影。
香墨跟了進來,默然無聲,從我手中接過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娘娘,您已經猜到了嗎?”
我眸中泛起層層淚光,極力忍著不讓它落下來,“是的,本宮該走了,對嗎?”
香墨無言以對,隻是落淚,“娘娘,不要怪皇上好嗎?”
我冷笑著,喉頭一滾,將所有委屈都咽進肚子裏,輕輕閉上眸,不怪……
“不怪他。”我艱難的道,長長寇丹隔著衣服掐痛我掌心,淩厲而尖銳的痛,無法言喻,我覺得自己呼息困難。
“娘娘,您沒有什麼要對皇上說的嗎?奴婢可以轉達。”香墨道,極力忍著淚水。
我苦澀得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支梨花春帶雨,我見猶憐何況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讓我突然想起了這句詩,此時,我的那個“他”又在哪裏呢?
夏侯君曜,你的愛讓我又愛又痛,欲罷不能。
我一直在問自己,我為什麼要愛你,你那麼冰冷,那麼邪惡……
可是,每當看到你單薄孤俏的身影,還有孤獨無助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想要靠過去抱著你,安慰你,我可憐你。
你讓我有一種想要保護的欲望,可是明明,你才是那個強者,我不過是你手中一顆棋子,君曜……
隻是這些,我都不會對他說。
“不恨你。”隔了良久,我如夢囈般,輕吟出聲。
香墨身子一震,惶惶抬起頭來看著我,突然放聲哭了,她一屈身,深深向我跪下,“娘娘,奴婢代皇上謝謝您,替天朝百姓謝謝您。”
我仰頭冷笑,不再顧及什麼,任淚水肆意劃落,打濕我鬢角,沒入發中。
不用謝,這是我對他的承諾,我應遵守。
看天色已不早,我擦幹臉上淚水,輕聲喚道:“香墨,再為本宮梳個頭罷,就梳你最拿手的蝴蝶髻罷,君曜也曾說過最喜歡本宮梳那個發式。”
香墨含淚站起身,連聲應著,“是,奴婢一定為娘娘梳一個最好看的發式。”
我無聲的笑笑,目光涔寂。
凰宮內院,燈光通明的華麗殿堂,昏黃的光影下,明亮的妝台邊,是誰家女兒對鏡理容裝,又是誰家女兒默然為君泣,她目光淒淒,笑容哀哀,嫵媚還是從前那等嫵媚,絕色還是從前那樣傾城。
隻是為何,臉上有著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一點人的情感。
香墨梳好了頭,從首飾盒拿出那支皇上親賜的霞飛釵,“娘娘,今天就戴這一支罷?”
我默然坐著,不置可否。
她便將那支釵小心得為我簪於鬢邊,“娘娘傾國傾城,絕代風華。”
我垂眸輕笑,這是她每日梳頭後都會說的讚美之辭,進宮半年之久,她也說了半年,隻是……今天是最後一次。
“謝謝。”我輕聲道,緩緩從妝鏡前站起身。
我走到衣櫃前,從箱子裏拿出娘給我做的鞋抱進懷裏,我要跟她一起走,我曾說過,一定要活著走出凰宮,回到她身邊。
看到我又拿出這幾雙布鞋,香墨剛剛收進去的淚水便再次落了下來,“娘娘……您不要這樣,奴婢的心都快碎了。”
我聞若不聞,目光呆滯得從她身邊飄過去,重新坐到妝鏡前等著。
等著突變,等著一切如雪昭彰。
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後,門外吵雜聲起,遠遠的,已能聽到淩亂的腳步聲,與金鋼鐵甲、刀兵碰撞的聲音。
陳仲跌跌撞撞的跑進殿來,隔了老遠就開始喊:“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
我如行屍走肉般坐著,轉眸看了他一眼,“何事驚慌。”
既便我心如明鏡,也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要不然……精心設計好的一切就會功虧一簣。
陳仲手腳並用爬到我腳邊,“貴妃娘娘吃了碧月剛才送去的糕點後突然說肚子痛,然後流血不止,情況十分危急,皇上已經將碧月當場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