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聽雨歌鋒芒初露 18(2 / 2)

馬車緩緩而去,宮外的空氣就那樣蕩入車裏——是自由的味道。

微服出行,並不敢張揚,幾騎便裝羽林軍當先開道,專撿人煙稀少,清幽無塵的官道走,等進了城,四周熱鬧起來,我忍不住掀簾去看。

他卻輕輕將簾放下,“不要看。”

我不解,問為什麼?

他仰身靠在枕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你這麼漂亮,要是讓歹人看到,再起了賊心,想打劫可怎麼辦,你會連累朕的。”

我沒好氣得睨他一眼,但還是安安分分的坐在車裏,不再往外看。

街頭不時響起小販的叫賣聲,路人交談的聲音,一切都那麼新奇,又是那麼熟悉。

他卻對此漠不關心,不閑不淡的靠在那裏閉目養神。

馬車走了三個多時辰,才終於到達,是一個幽謐的山穀,並不是什麼樹林,穀裏煙光凝翠,映雪生輝,下了車,頓覺神清氣爽。

我深深呼了一口氣,感慨的道:“這裏真漂亮。”

他卻輕笑,也不看景,徒步往前走,福公公手裏提著一個籃子等在旁邊,見我走過去,他才默默得跟在我們身後過來。

“我們這是去哪呀?”眼見他越來越往深處走,我忍不住再次問道。

他不停步,隻道:“你不是說這裏景色好嗎?多走走不好嗎?”

我被他一句話堵得無語,隻得悶悶得走著。

他終於在一處風景優美的湖邊停下,一棵巨大的千年柏樹傲然而立,樹下是一處新墳,碩大氣派的漢白玉墓碑毅然豎立,地宮修建得十分講究,環山繞水,風水極佳,墓碑上刻著“母夏蘭心之墓”。

我呆呆得愣住,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帶我來看母親的墳,他知道我不是鬱紅淚,知道我不是鬱家嫡女。

可是他好邪惡,藏得這麼深。

我覺得自己像個小醜,還以為人家不知道,像個傻瓜一樣陪笑迎合。

福公公走過去,將香燭祭品擺好,跪到旁邊焚紙添香。

夏侯君曜轉身向湖邊走去,將空間留給我。

我獨自站了一會,終於止了恨意,此刻,還能有什麼比母親更重要。

對我來說,生沒見人,能在墳前為她上一注香都是值得欣慰的。

我跪在母親墳前,內心說不出的苦楚,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唯有眼淚不住落下。

我一直跪著,直到日落歸西,天染暮色才起身,福公公也早已跪不住了,他年紀大,比不得我,勉強撐著身子站起來。

我過去摻扶,他嚇得直擺手,惶惶不敢受,瘸著腿退到一旁。

“娘娘快別這樣,奴才自己可以站起來。”

看他堅決,我收回手,真心的說了一聲謝謝。

他笑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夏侯君曜也從湖邊走回來,與我們一起往回走,他貴為天子,不便參拜,但僅僅這樣我就很感激了,他能帶我來為母親上墳,多難得呀。

還沒回到車上,天已全黑,山穀裏漆黑一片,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福公公提了燈籠在前,我與皇上並肩走在後麵。

馬車旁邊,幾十騎羽林軍已經點起火把。

遙遙看到這邊光影,立刻迎了過來,周圍亮了起來,腳下的路也能看得清了,可是他卻無聲的拉住了我的手。

從前,隻覺得他的手濕潤而冰冷,現在卻是暖的,很暖,反倒顯得我的手涼了。

他緊緊拉著我,直到上了車,我才看到他凝重的神色,好像如臨大敵般。

“出什麼事了?”我問,四下看看,並沒發現異常。

他勉強一笑,安慰我道:“沒事。”

他口上說著沒事,但我卻發現四周氣氛越來越凝重,羽林軍嚴加戒備,將馬車團團圍在中間,時刻警惕得看著四周,不敢有絲毫馬虎。

想清楚事情來由,我也開始緊張起來,坐在他旁邊,手指冰冷。

他扭頭看看我,笑著道:“不用緊張,沒事的。”

我蹙眉不語,良久才道:“他們是什麼人?”

他隻是笑笑,並不回答,“是什麼人都不重要,這些羽林軍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可以以一敵百,你不用擔心。”

他不住安慰我,我突然覺得難過,用憂傷的眸子看著他,“明明知道這麼危險為什麼還要出來,就算要來也讓臣妾一個人過來就好,為什麼偏要陪著過來,你明明知道的……”

他幾次三翻救我,都是在我最危急,最需要關懷的時候,有這份恩情,平常的冷漠,怨與愁都瞬間化為煙消雲散,不再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