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張口說什麼,我冰冷食指點在她唇上,“不用說,我明白,但仍要謝謝你,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久。”
我不再自稱本宮,這個稱謂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不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也不是一宮之主,再也當不起“本宮”二字了。
“走罷!”我抽回手,冷冷的向外走去。
香墨愣了一會,從後麵跟上來,沿路吩咐著備轎,擺架。
途中,又是孤伶伶一個轎子走在漸黑的路上,我的心卻已不再覺得寂寥,倒顯得平靜了許多,異常平靜,哼唱著娘小時候常常唱給我聽得那首童謠,黑暗中,仿佛又看到她的笑臉,聞到了她身了淡淡的蘭草萫。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啊,
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兒聲啊,
琴聲兒輕,調兒動聽,搖籃輕擺動啊,
娘地乖寶寶你閉上眼睛,睡了那個睡在夢中。
淚水不住落下,我聲音哽咽,幾次都要大聲哭出來,又捂著嘴忍下來,我不能讓她們看笑話,不能讓她們看到我的悲傷。
突然,轎子劇烈一晃,我的身子左右搖晃,磕在轎櫞上,“外麵什麼事?”
外麵很久沒有回應,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我正要掀簾,卻聽到香墨回道:“沒什麼事,碰到一隻野貓,轎夫的手滑了一下,娘娘沒事罷?”
我揉著手肘,淡淡的道:“沒事,走罷。”
“是,娘娘。”香墨應了一聲。
轎子重新抬起來,緩緩向禦花園方向走去,裏麵不時傳出我壓抑悲痛的哭聲。
遠遠的,已能聽見箜篌絲竹聲。
快到禦花園時,我便將眼淚擦幹,深呼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些。
“到了,娘娘請下轎。”
一個熟悉得男聲響起,我心下一驚,本能的掀起簾子。易子昭扶著轎杆站在那,穿一身轎夫的打扮,似笑非笑看著我。
“你這是幹什麼?”我冷聲問道,再看看旁邊,中宮內侍早不知到哪去了,隻有香墨一人在側,怯懦得看著我道:“娘娘,易公子他……”
“算了,扶我下轎。”我打斷她道,冷冷的蹙著眉。
原以為他想明白了,放棄了,沒想到卻愈演愈烈,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不管他做什麼,都隻是人生一場戲而已,而今天,我人生的戲也要唱完了。
我扶著香墨下了轎,緩緩向蓮池走去,連看都不再看他。
他顯得有些失落,在我身後揮揮手,強顏歡笑道:“在娘娘進宴之前為您當一回轎夫,此生無憾。”
我心中一動,腳步停了停,重新向前走去。
他無憾,但我有,細想,似乎還是有些遺憾的,但人生若失去了目標,就會變得毫無意義,那活著也變得沒有意義,還不如到另一個世界去與娘作伴,還做母女。
我毅然絕然,奔向的是一條不歸路,腳步匆匆,一點餘地都不留給自己。
“娘娘,你走那麼快幹什麼,小心腳下。”香墨挑著燈籠追在身後,我理都不理,反而越走越快。
還未進門,便有宮人通傳。
“皇後娘娘架到……”一聲高昂的聲音後,緊接著就是一片寂靜。
幾百雙眼睛一齊扭頭看向我,我穿著千層霓裳,萬縷羽衣,長長披帛、捥紗拖邐身後,腳上銀鈴隨動而響,鈴鈴鈴……
大冷的天裏,連一件披風都沒加,就那樣一路走過來,我手臂早已被凍得發麻,香墨幾次將裘衣捧上來,都被我冷冷揮退。
我就是要這樣出現在夏侯君曜的麵前,讓他看到我最美的一麵,讓他記住我最美麗的一麵,等將來,他立了第五任皇後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起我這第四任皇後,絕色傾城,風姿綽約……英年早逝。
“臣妾見過皇上,母後。”
太後娘娘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這一身打扮,隻是點了點頭。
而他,庸怠的坐在岸後,美麗妖冶的薄唇動了動,“看這陣仗,好像還不錯!”
我心中冷笑,不置可否,準備了三個月,隻贏他一句懷疑。
我輕輕福了福身,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
原本,我可以直接上舞台的,可是我還有些話要對他說。
我冷冷坐著,抬頭看著前麵掛滿紅稠的高高的舞台,這裏的確是最佳的觀看地點,三樓,與舞台高度差不多。
“還以為你不會來,沒想到你來了。”他開了口,仍是那樣冷漠與鬼魅。
我冷冷一笑,低著頭,“已經約好了,不來就是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