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被強烈的光線晃醒,夭夭最近特別能睡,好像要把以前做噩夢的時間都補回來似的。遊伊西也是特別寵著她,每天早上起床都是小心翼翼的,絲毫不打擾她這“貓的特性”,還要躡手躡腳地給她準備好早飯,然後再去上班。夭夭好幾次都忍不住心滿意足地讚歎:有夫如此,夫複何求啊!她瞥了一眼桌上的小鬧鍾:9:58,睡得太爽了,心滿意足地長長伸了個懶腰,賴在陽光裏還是不肯起來。
門鈴適時響起,牙牙真是太了解自己了,總是來得這麼剛剛好。
屋子裏太亂了,沒有想到結婚這麼麻煩。夭夭根本無從著手,其實,夭夭對一切家務活動都無從著手,牙牙隻好每天來幫忙。
今天該整理一下遊伊西那個大箱子了。遊伊西已經完完全全從家裏搬了出來,雖然他不願意與父親鬧僵,但是又說服不了彼此。況且,遊伊西是絕對受不了在家裏仰人鼻息地生活著,搬出來也是無可奈何之舉。但遊伊西說過,如果父親有困難,自己絕不會袖手旁觀。夭夭理解。
箱子裏塞得滿滿的,除了衣服生活用品,還有一些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個紅木雕刻的蝴蝶,有手掌那麼大,線條流暢圓潤,精細的鏤空完美的造型,是個很精致的小工藝品,但好像是個女孩子的東西。牙牙端詳著蝴蝶,很納悶:“遊伊西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啊?”言下之意,很擔心是個什麼定情信物的。
夭夭接過來,看得入了迷,羞赧地笑了:“這是我的東西。我上學的第一天,母親(夭夭依然稱孟如蝶為母親)送給我的,這也是她送我的唯一的一件禮物。我當時就是個假小子,還嫌這蝴蝶太女孩子氣,又怕她看出來我不喜歡,就掛在背包上。有一天不見了,我還以為丟了,當時找了好幾天。現在看來,可能是被遊伊西偷走了。你看,翅膀上還有我當時用拚音寫的名字呢。”
細細的筆畫順著翅膀的弧度蜿蜒,淡淡的,手指劃過,便模糊了,但能清晰地辨認出來,“yaoyao”,稚拙而頑強,一個小妖精的名字。
“真沒有想到,這隻蝴蝶竟然在他手裏,而且他竟然一直保存得這麼好。”夭夭輕輕說了句,雙頰緋紅。
還有一個髒兮兮的黑色的護腕,磨得起球了不說,上麵還隱約可見斑斑血跡。夭夭拿在手裏,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個大概。
護腕是遊伊西的。有一次爬樹,刺槐,夭夭的胳膊被尖銳的刺劃出長長一道口子,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包紮,遊伊西隨手把自己的護腕取下來套在夭夭傷口上。回教室的時候,夭夭嫌難看,就拿了下來,至於拿下來放哪裏了,早就忘了,也可能是還給遊伊西了。他竟然還原樣保存著,夭夭覺得驚詫極了,怎麼可以這樣呢?
箱子底下壓著一本相冊,年代很久遠的樣子,邊緣都磨舊泛黃了,封麵的薄膜也都脆了。
翻開了,大部分都是遊伊西和他母親孟依蝶的合影。看得出來,母子倆的感情很好,每一張照片都笑得很燦爛。
有一張照片很奇怪,一個在衝刺的小學生,看畫麵好像是運動會,但是拍的角度不好,連那個小學生也隻拍了個側麵,連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說是遊伊西,又太瘦弱秀氣,跟那些照片根本都不像。兩個人湊在照片上左看右看,還是夭夭認了出來,那是夭夭。但是她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也不記得怎麼會有這麼一張照片。
猜了半天,也沒有頭緒,她終於忍不住打電話詢問。電話裏,遊伊西似乎有些猶豫,但經不住夭夭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追問,最終沒能守得住心底的秘密。
他也是一個驕傲的人,如果愛得多一點兒,地位就低一點兒,所以死死地守著,愛也不要讓對方知道。也不知道是哪個聖人造出的理論,殘害了這麼多人。好在,現在也沒有藏著的必要了,愛到現在,寬容和理解更多一份,猜忌和懷疑更少很多,也不怕說出來。
夭夭一直以為是自己先愛上遊伊西,是自己一直在追尋遊伊西,沒有想到,一直被愛的人是夭夭。
遊伊西從小身體素質比其他孩子好,各項體育成績都拔尖。心氣兒又高,在體育上容不得任何人比自己快、高、遠。
有一次,市裏召開中小學生運動會,遊伊西那時候剛從林家回來,錯過了報名。但他爭強好勝的脾氣上來了,拗著家裏一定要參加。到了現場,剛好趕上女子百米決賽,一群人都圍在跑道旁等著加油助威。遊伊西在人後麵擠不進去,情急之下騎到管家脖子上,剛上去正趕上發令槍響,一個短頭發的女孩子箭一般射了過來,一開始就把所有人拋在身後,而且速度越來越快。遊伊西看呆了,都忘了自己騎在管家脖子上,一個勁兒亂踢:“快拍照!快拍照!”管家忙不迭地拍下這張照片。這個跑得極快的女孩子不但衝過了終點那條紅線,也衝破了遊伊西的心理防線。這個女孩子就是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