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勸匪躬 (1)(1 / 2)

第七章 勸匪躬 (1)

忠格天幻出男人乳

義感神夢賜內官須

詩曰:

黃山黃水誌春申,山水千年屬楚臣。

隻問儲君誰為脫,故應消得此名稱。

此詩亦前代無名氏所作,是讚美春申君的。戰國時有四君名重一時:魏有魏無忌,為信陵君;趙有趙勝,為平原君;齊有田文,為孟嚐君;楚有黃歇,為春申君。那春申君曾隨楚頃襄王的太子出質於秦。頃襄王病篤,太子欲求歸國,秦王拘留之,不肯遣歸。春申君乃密令太子易服改妝私自逃回,自己卻住在館驛中待罪。秦王初時大怒,欲殺春申君,既而念太子已走,殺之無益,赦而遣之。頃襄王既死,太子幸早歸國,遂得嗣位,是為考烈王。此皆春申君之力。較之藺相如完壁歸趙,其功更大。至今江南奉春申君為土穀之神,香火不絕。其墓在江陰縣君山下。謂之君山者,正因春申君之墓在彼故也。江南又有黃山黃水,亦皆後人思念春申君,故即以其姓為山水之名,隻論他當時拚著性命脫逃太子一事,便消受得千年香火了。今人不肯為忠義之事,隻因借著此身,恐救了別人,害了自己。

又恐天不佐助,謀事不密,自己死而無益,連所救之人,亦不能保。所以,把忠義的念頭都放冷了。

今待在下說一個忠肝義膽、感格天神,有兩段奇奇怪怪的報應。話說南宋高宗時,北朝金國管下的薊州豐潤縣,有個書生姓李名真,字道修,博學多才,年方壯盛,卻立誌高尚,不求聞達,隱居在家,但以筆墨陶情,詩詞寄傲。他聞得往年北兵南下,直取相、等處,連舟渡河,宋人莫敢拒敵,因不勝感悼。

又聞南朝任用奸臣秦檜,力主和議。本國兀太子為嶽將軍所敗,欲引兵北還,忽有一書生叩馬而諫,說道:“未有奸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嶽將軍性命且未可保,安望成功?”

兀省悟,遂按兵不退。果然嶽將軍被秦檜召歸處死。自此南朝更不能恢複汴京、迎還二帝了。李真因又不勝感悼。遂各賦一詩以歎之,一曰《哀南人》,一曰《悼南事》。其《哀南人》一絕雲:八公草木已摧殘,此日秦兵奏凱還。

最惜江南諸父老,臨風追憶謝東山。

其《悼南事》一絕雲:

書生叩馬挽元戎,預料南軍必喪功。

恨殺奸回誤人國,徒令二帝泣西風。

李真把此二詩寫在一幅紙上,自己吟諷了兩遍,夾在案頭一本書內,也不在話下。

哪知有個同窗朋友叫做米家石,此人本是個奸險小人,麵目可憎,語言無味,李真心厭之。他卻常要到李真家裏來,李真不十分睬他。米家石見李真待得他冷淡,心中甚是不悅。一日與李真在朋友公席間會飲,醉後互相嘲謔。李真即將米家石的姓名為題,口占一詩誚之雲:元章袖出小山峰,袍芴徒然拜下風。

若教點頭渾不解,可憐未得遇生公。

眾朋友聽了此詩,無不大笑。米家石知道嘲他是頑石,且又當著眾友麵前譏誚他,十分惱恨。外麵卻佯為不怒,付之一笑,心裏卻想要尋些事故,報這一口怨氣。一日,乘李真不在家,闖入書齋,翻看案頭書集。也是合當有事,恰好撿著那幅《哀南人》、《悼南事》的詩箋,米家石見了,眉頭一皺,惡計頓生。想道:“此詩是李真的罪案,我把去出首,足可報我之恨了!”便將詩箋袖過,奔到家中,寫起一紙首呈,竟說:“李真私題反詩,其心叵測。”把首呈並詩箋一齊拿到薊州城中,赴鎮守都督尹大肩處首告。那尹大肩乃米家石平時鑽刺熟的,是個極貪惡之人,見了首呈並詩箋,即差人至豐潤縣,把李真提拿到薊州,監禁獄中,索要賄賂,方免參究。李真一介寒儒,哪有財帛與他。

尹大肩索詐不遂,竟具本申奏朝廷。那時朝中是丞相業厄虎當國,見了尹大肩的參本,大怒道:“秦檜是南朝臣子,尚肯心向我朝,替我朝做奸細;李真這廝是本國人,如何倒心向南朝,私題反詩?十分可惡!”便票旨:“將李真就彼處處斬,其家產籍沒,妻子入官為奴。出首之人,官給賞銀二百兩。”這旨意傳到薊州,尹大肩即奉旨施行,一麵去獄中綁出李真,赴市曹處決;一麵行文至豐潤縣,著落縣官給賞首人,並籍沒李真家產,提拿他妻子入官。原來李真之妻江氏,年方二十歲,賢而有識,平日常勸丈夫:“謹慎筆墨,莫作傷時文字。”又常說:“米家石是歹人,該存心相待,不該觸惱他。”李真當初卻不曾聽得這些好話,至臨刑之時,想起妻言,追侮無及,仰天大哭。正是: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非夫人慟,而誰為慟。

卻說江氏隻生得一子,乳名生哥,才及兩月。家中使喚的,隻有一個十二歲的丫鬟,並一個蒼頭,叫做王保。那王保卻是個極有忠肝義膽的人,自主人被捉之後,他便隨至薊州城中,等候消息。一聞有提拿家口之信,遂星夜兼程趕回家,報與主母知道,叫她早為之計,若公差一到,便難做手腳了。江氏聞此凶信,痛哭了一場,抱著生哥對王保說道:“官人既已慘死,我便當自盡,誓不受辱。但放這小孩子不下,你主人隻有這點骨血,你若能看主人之麵,好生保全了這個孩兒,我死在九泉之下,亦得瞑目矣!”王保流淚領諾。是夜黃昏以後,江氏等丫鬟睡熟,將生哥乳哺飽了,交付與王保。又取了一包銀兩、幾件簪釵,與王保做盤費。自卻轉身進房,懸梁自縊而死。有詩為證:紅粉拚將一命傾,夫兮玉碎婦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