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坐在窗前的桌邊,大件的行李都打包完畢,她隨手整理著一些零碎的東西。四年大學生活接近尾聲,該送的同學,該送的老鄉,秋天一個一個看著他們離開。女生宿舍樓的管理員開始慢慢清場,時不時會到畢業班的宿舍來提醒留下的女孩子們盡快離開。繼續留校讀研的舍友,昨天也在秋天的幫助下,搬入研究生宿舍。現在的寢室裏,就隻有秋天一個人。
秋天姓馮,今年二十二歲,是一路乖乖上學的好孩子,在讀書求學的每一個階段,秋天都很好地管理了自己,所以,秋天在正好的年齡,正好大學畢業。
秋天出生在長安市平安縣的尚書村,北方偏遠臨山的小村莊,名字卻大氣的緊,據說是村子裏的某朝某代出過一個尚書,因而更名。秋天出生的時候,天涼葉落,冷月當空,秋天的上麵已經有兩個姐姐,秋天作為家裏第三個女孩出生的時候,父母已經沒有耐心為她選個名字,順口叫她秋天。
秋天小時候覺得自己的名字太俗氣,一直尋思著要改名。秋天從小就非常喜歡讀書,每次看書時,秋天就尋尋覓覓地找著適合自己的名字,大概十歲左右時,秋天在一本書裏看到“朱玉隨風”四字,覺得眼前一亮,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決定將名字改為“隨風”。十歲的秋天經曆了長長地改名奮鬥,之後,秋天依然是秋天。“彼之瓦礫,此之朱玉”,秋天後來也認命地接受了自己的名字。反正現在的秋天,覺得自己就是秋天,秋天就是自己,剛剛好那麼搭配著。
離別的季節,秋天特意留到最後。
大二的時候秋天喜歡過班裏的一個男生。男生是典型的江南水鄉人氏,秋天聽慣了北方男人粗獷的聲音,看慣了北方男人的豪邁氣勢,初識男子吳儂軟語、笑語盈盈,立刻淪陷。秋天也隱晦地向男生表達過心意,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秋天的大學生涯以圖書館、教室、宿舍和一份優秀畢業生證書正式結束。
大學四年裏關係最要好的女同學杜安然,哥哥嫂子替她在北京找了單位,熱心攛掇秋天一起北上,最後連進京的名額都替秋天爭取到了,隻要秋天拿出五萬塊錢就可以。秋天已經不想再問父母要一分錢,雖然可惜,但是依然斷然放棄。安然非常傷心,聯係方式都沒留給秋天就賭氣走了,秋天在學校就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秋天堅持等到最後,給自己的大學生涯一個正式的告別。
秋天在雙城卓越電氣技術研究所找了一份工作,是春節後簽好協議的,秋天也不急著趕一兩天去上班。雙城離學校不遠,但是離老家長安卻很遠。秋天覺得自己性子太淡,沒法和父母姐妹很熱鬧地共處,所以在上大學的時候,秋天就沒填報老家附近的任何學校。秋天非常喜歡寫點東西,作文也寫得非常好,大學時也發表過一些文章。秋天曾經有過撰文為生的想法。但是高二文理分科時,父母和班主任諄諄教導秋天,先要以考上大學為主,秋天理科成績不錯,要想一舉考上大學,就應該選擇理科。填報大學誌願時,秋天也不懂什麼專業比較好,選擇了電氣自動化專業,父親告訴秋天,傳統專業比較穩定。現在,秋天的專業,秋天的工作,還有秋天即將工作的城市,好像都挺不錯,就像秋天搭配好的名字一樣。
秋天胡亂想著,忽然情緒有些低落,淩亂而安靜的宿舍此刻顯得有點壓抑。秋天想著該買點明天路上要吃的東西,就拿著錢包準備出去。推開宿舍門,四樓原來住的基本都是這一屆的畢業生,這幾天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以往的熱鬧,慢慢消了下去,空曠而靜謐,偶爾有一兩個女生的高跟鞋敲打著地麵,卻越發響得秋天心裏煩躁。
秋天圍著校園轉了兩圈,看著校園裏三三兩兩的人,綠綠蔥蔥的樹,卻忘記了到底要買什麼,空著手又回到了宿舍。標準住八人的宿舍,一直住著七個人,紀妍是學校的子弟生,家就在學校一牆之隔,除了剛開學來過幾次之後,就沒有在宿舍住過了。七個女生住在一起,當然是沒法子清靜的,好在大家各自在床前掛一幅布簾子,拉起來就是自己的小天地。女生宿舍管理員三令五申不準掛簾子,可是像所有規章製度總是遭遇挑釁一樣,女生床前的布簾子愈禁愈多,爭奇鬥豔,隻有在管理員檢查的時候會各自謝幕一小會。
秋天收拾清理大家遺留下來的垃圾,慢慢將宿舍複原為整潔簡單的樣子,宿舍越發顯得安靜,這安靜讓秋天的心像空了一樣,有點害怕,一個人躺在宿舍的小床上,時睡時醒,有時候也分不清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四年的時間,好像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宿舍還是來時的那個宿舍,好像沒有過別人似的。第二天天蒙蒙亮,秋天就醒了,在床上發了一會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矯情。秋天平常是個很愛睡懶覺的女孩,能偷懶就偷懶,早飯常常委托對麵的湖南妹子代買,或者舍友三五成群一起去吃早點,大學的女孩最不缺的就是搭夥的伴。
秋天一個人在學校食堂吃過最後一頓早餐,休整了一下,帶好行李,迎著初夏的曙光,走過空曠的樓道,出發前往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