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瀝朝,泓帝三十五年。
餘杭城,春。
秦府門前,高階上,左右大石獅拱著猩紅大門。
台階下,一對黑色精雕的金絲楠木棺材,無聲肅冷。
棺木後,秦沉歡素麻白衣,玉麵如冰,眸瞳如潭,靜立不語。
大門本有門房站著,一見秦沉歡帶著棺材殺來,人哧溜縮了回去。呯!猩紅大門迅速關閉。
“秦府長房的三姑娘厲害啊,居然抬著兩幅棺材來砸門。”
“誰讓秦老爺做的絕,親生兒死了都入不了門。”
“不是秦老爺做得絕,是寡婦上位的呂氏太絕。”
“寡婦不絕怎麼鳩占鵲巢呢。”
“那是,誰讓人家為秦家生了豫州第一名的舉人兒子啊,如今鯉魚跳龍門都快進翰林院了啊。”
“對對,那是人家有本事會生。”
聽著眾人議論,痛楚的記憶飛速劃過沉歡腦海。
為救哥哥,她在冰天雪地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她雙膝凍僵,惡毒的秦府當家主母呂氏命人拖她進府,打斷她的雙手雙腿,丟進祠堂的枯井。
撕心裂肺的痛依然鑽心蝕骨,香魂飛散的轉眼間,自己又站在了秦府的大門前。
逆勢輪回,重生8歲,本該慶幸,可偏偏又晚了一天。
前世這天,她父母應秦府之約帶著她回府的路上被劫匪殺害,她被奶媽抱著滾下山坡,奶媽死了,護她逃得一命。等她醒過來時已經是十日後,父母被送回親祖母燕氏老家青山鎮出了殯,致死也沒有再踏入秦府大門。
心已破碎,再無痛覺。
無色薄唇無色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徐徐的低垂眼簾,蓋住深邃冰涼的眸瞳中暗壓的肅殺。
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平靜如水,但,她必須冷靜。
前世哥哥和姐姐就是為了將父母牌位送進秦家祠堂才被呂氏逼著放棄了全部家產。從此,兄妹苦不堪言,直至三人生死相別。
今生,豈能讓曆史重演!
沉歡背後立著一位英武少年。
他看著女孩麵對父母雙亡,卻一直寧靜得出奇,弱小的雙肩似扛著一座大山,讓人看得心痛。聽到周遭議論,便知事情複雜,忍不住問,“你還好嗎?”
沉歡緩緩抬頭,翦眸變得平靜如水,扭頭看他。
少年雙眸神采奕奕,亮如星辰,眉如箭,鼻懸梁,輪廓似雕,銀冠束發,身著玉色暗銀水波長衫,3寸嵌玉硬帶束腰,沒有多餘裝飾,卻正好襯出英姿勃發,霸氣天成。
他是沉歡兩世的救命恩人,前世自己醒得晚就沒有見到他,所幸今世有緣得見。也許,這就是好的開始。
少年一直沒自報家門,也許不想說,她也沒開口問,今生她注定心狠手辣,不想與任何人除了利益外交集過深。聽他們一口京腔,身邊的人帶著木雕的腰牌上刻著一個“寧”字。猜想是盛京寧家大戶,以後若有能力報恩,一打聽也必能找到的。
沉歡露出一絲艱難的笑容,嘶啞著聲音輕聲道,“謝謝公子幫了沉歡那麼大忙。”
少年聞言,柔聲道,“舉手之勞。”
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很好聞的似香非香的味道,就像初春綻放的第一朵茉莉落在水中,將那淡淡的初香順著蕩漾的波瀾幽幽的化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