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落星沉(1 / 3)

40、月落星沉琅邪朗猛然睜開眼睛,夜風清涼,九天的月亮盈盈如盆,從窗欞的縫隙中灑出一片溫良如霜的光華。他披衣坐起,在窗前舉頭久久凝視,心中暗忖道:“方才之夢卻是我年幼時候的往事,那是我第一次遇見女貞元帥。”

先是說出百年前的原話,臨到出兵,又夢見故主舊事,琅邪朗身為星師,自然明白這是不祥之兆。他心中不安,夜觀星象。

事發湊巧,一顆隕落的流星,飛也似的劃過西天。

琅邪朗放在欄杆上的手不禁猛然握緊,一拳砸在紫檀木上,恨聲道:“我不信!”

昔年公子靈犀執念未消,招惹沈櫻時,琅邪朗還能通透因果,從旁勸諫。不想如今他自己遇天兆而執,在貂碧晶死後這紛擾的改主爭鬥的光陰裏,不知不覺他也失去了星師的清明。

“……今日的書朕就問到這裏,你溫書溫得不錯。聽公子師說,習武擺陣,你也很用心,朕心甚慰。”成天天帝將手持的卷軸放到一旁的桌案之上,抬起眼簾溫和看著對麵恭敬站立的幼子,問詢道,“但你一直欲言又止的,是有什麼心事麼?”

這錦衣玉食的孩子睜大了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滿滿地都是關切之情,奶聲奶氣道:“聽說,聽說叛軍有一支十萬雄師,突破景霄,到了晬天。”

成天天帝唇邊的微笑還是如春風佛麵,他“嗯”了一聲,等公子繇繇將話說完。

“兒臣知道、知道……”公子繇繇道,“賊人可以突破景霄,蓋為領兵的人是琅邪朗,這個叛臣先事女貞元帥,再投羅凡麾下,還是一位破天荒掌星師之權長達百年的……大星師。”

“你說得基本上不錯,”成天天帝用眼神一掃,便有個貌美宮娥低頭奉上一杯茶水,茶水清香四溢,成天天帝悠悠閑閑地品了一口,方道,“隻是星師能支撐數百年的,雖然少點,但並非隻他一位。在琅邪朗之前有,在他之後,還會有。”

公子繇繇低頭恭敬道:“是,孩兒記住了。”

“琅邪朗足智多謀,陣法咒語在九天中也是翹楚。更了得的是,他精通星相占卜,有未卜先知之能,昔年連號稱‘三層天之璧’的從天西方護法艾斯,都折於他手。”成天天帝繼續道,“所以一切的軍法咒陣,他都洞若觀火。一切計謀策略,他都明察秋毫。”

公子繇繇到底是成天公子,定力極好,將到口邊的“怎麼辦”生生忍住——帝王心術,必有九巍山傾倒於前而麵不改色之力。

“然而,他卻有個致命的弱點,朕要你好好看著朕如何調兵遣將,打這一仗。”成天天帝沉聲道,“你要從中吸取敵人致命的教訓,以為前車之鑒。”

聽到父王有妙計擊敗強敵,公子繇繇到底是個孩子,麵露喜色,朗聲道:“遵!兒臣遵命!”

“兩軍對陣,其實朕也有自己的弱點。”天帝緩緩道,“你想必也聽說過,琅邪星師是朕從前的莫逆之交。”

公子繇繇一抖,跪下道:“斯人叛敵,請父王不可有楚霸王鴻門宴上縱虎歸山的不忍之心!”

見自己的獨子孝心拳拳,成天天帝在心中暗自喝彩。麵子上卻淡淡道:“放心,朕這個弱點,已因一事,斷不會礙事。”

公子繇繇道:“兒臣不解……”

“因為有公子繇繇啊。”天帝溫和地,“朕有了公子,便不會再婦人之仁。”

孩子心中覺得一陣感動,他抬頭見自己的父親慈祥地招手,觀之可親,便歡喜地跑上前。天帝將自己的骨肉抱到膝上,輕輕撫摸他的黑發,心中道:“繇繇性子容貌,果真一半像朕,一半像君後。”

輝亙四千零一百五十六年春末,凡域琅邪朗率十萬雄師挺進晬天。進入晬天之後,其餘援軍攻不入景霄,這十萬雄師若走得好,便是圍棋中裏應外合的活子,若走不好,便整個如同一隻甕中之鱉。琅邪朗仗著占卜之能,以為自己不懼任何謀略,一味用強,所到之處,的確戰無不勝,一路上折殺了好幾個無關輕重的小城池和小部隊。

而成天天帝竟是早就料到了琅邪朗之計,先用一招“請君入甕”,再切斷援軍,然後便盡縱著幾十上百支小軍,不斷騷擾進攻。琅邪朗依賴星象,料得天人來兵,如何肯放過?便東征西討,滿晬天遷徙奔波,也不知是天兵追著琅邪朗絞殺呢,還是琅邪朗趕著去殺潛在的來兵。

九天聯盟的五位天帝在一旁每一日看著軍情,心中都捏著一把冷汗。原來其實琅邪朗若肯狠下心來,幹脆不再占卜觀星,不被敵兵牽製,專心調兵遣將,便大有所為。甚至裏應外合,助其他凡軍層層突破,也有可能。倘若琅邪朗一朝想通,便如當年羅凡之亂慘狀的重現。故而九天聯盟中,暗自埋怨成天天帝用計過險者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