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驚醒,如當頭棒喝:“我不會了。”
“孺子可教。”靈犀的手撫上我的小腹,“你信不信,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小公子。”
我的笑意忍不住地擴大,我們的發絲纏綿在一起,我記得凡間有個詞,叫做“結發”。
那日羅凡深夜幸宋瑾團的寢宮,他將隨行人等一概揮去,心情頗好地潛行進去,示意宮中眾侍奉皆不準出聲,侍奉們行禮退下,他順著遊廊繞過屏風,掀起珠簾,進入宋瑾團的寢房。可他赫然發現,地上鳥羽淩亂,阿烏氣絕多時,和古月禾禾那隻毒蠍子的屍體纏在一起。羅凡俯身查看,隻見蠍子的尾巴刺透了阿烏胸膛,毒死了阿烏,而阿烏抓瞎了蠍子雙目,也弄死了蠍子。
不祥的陰影像黑色的大鳥一樣包裹住羅凡,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之聲,雷雷若鼓。
“……團團、團團!”他口呼宋瑾團乳名,衝進內室,見身著王後華美服製的宋瑾團倒在地上,頸部被人從正麵撕破了一個大口子,一頭金釵步搖散亂著,身子長發都泡在血泊中,雙目緊閉,膚色青白,早已橫死。古月禾禾驚恐萬分地跪在一旁,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濃重的血腥味與刺眼的猩紅逼得羅凡要發瘋,他衝過去一把摟緊宋瑾團的屍體,仰天而嘯。他低頭狂亂地親吻著宋瑾團,猛然發現宋瑾團身邊寫著幾個歪歪扭扭地大字。
宋瑾團死前掙紮著,用手指蘸著自己的鮮血,在地上寫下了“不悔”二字。
伊人已逝,羅凡望著那鮮紅的“不悔”,怔怔流下淚來。他上一次落淚,還是在幾歲的孩童時代。他雙目發紅,慢慢抬起頭來,盯著古月禾禾。
古月禾禾被羅凡嚇得魂飛魄散,像拿著救命符一樣拿著一疊書信急忙申辯道:“宋瑾團一直在背叛陛下啊!她一直偷偷將情報送與自己娘家,九天聯盟的事、從天複辟的事、公子靈犀的事,她都有份!臣妾今天截下了那隻青鳥,鐵證如山,宋瑾團還死不悔改!陛下!這個女人不配在您的身邊!陛下,您的江山事業信仰,我們凡人的血海深仇,宋瑾團在與這些事情為敵,冥頑不化!”
羅凡的手劇烈顫抖,幾乎拿不穩那幾頁書信。他不敢置信地翻看著,是宋瑾團的字跡口氣,甚至連落款時點一點的小習慣都完全吻合,信中字字都是情報和背板,並且顯然由來已久。她在自己身邊委曲求全,溫柔和順,原來又這樣的機心算計。他閉上眼睛,終於承認自己的枕邊人背叛自己的事實:“不悔……不悔……團團你不悔與我的情事,也不悔暗幫天人麼。”
他的團團,是在自己和天人之間水深火熱得生生糾結而死的啊!
可是大丈夫所謀者大,他是不會為了和一位女仙的愛情而放棄抗天大業的,他對宋瑾團情有獨鍾,並且利用宋瑾團家族的勢力起事是上蒼賜予的珍貴良機。宋瑾團無悔,他羅凡亦無悔,即便時光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在趕往罷也罷山的路上,微笑著攔住華服的少女,斯斯文文地行禮道:“姑娘可是要趕往女貞府憑吊?小生羅凡,旅程遙遙,可能作伴同往?”
那時候明媚張揚的宋瑾團警惕地打量著自己的模樣,是自己永世不會忘卻的珍貴回憶。
古月禾禾一路跪爬到羅凡身邊,抱著羅凡的腿道:“陛下!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如何可信!陛下,宋瑾團已經死了,她是罪有應得,可是您還有臣妾啊!臣妾可以當您最好的皇後,比宋瑾團勝任千倍萬倍,您可知,臣妾對您的愛,並不比她對您的少啊!陛下!您的眼中為何就隻有宋瑾團,她長得並沒有臣妾美豔呀,臣妾對您的心是真的,臣妾愛著您,我們會有更多我們的孩子,您看看臣妾,看看臣妾啊!宋瑾團的孩子,臣妾會待他和自己的兒子一樣好,臣妾一定好好養育他!”
“——賤人!”羅凡一掌重重拍上古月禾禾的天靈蓋,古月禾禾尖銳的哭訴聲戛然而止,整個人被挫骨揚灰,變成風中的塵埃。羅凡在血泊中將宋瑾團冰涼的屍首用力地貼向自己,肩膀聳動,低低嗚咽起來。
在不遠處,那個男嬰睡得香甜,對這一切無知無覺。
“這是羅凡親手寫的祭文,你看看。”靈犀將東西遞給我。
“‘言窮而哀情無限,嗚呼哀哉,痛失梓童!不得護吾後,寡人行負神明,故天譴罰汝棄爾而去,然梓童安能狠心至此,果不顧寡人之死活?痛徹斷腸,華發催生,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生之陽,一在死之陰,生而影不與寡人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寡人夢相接。吾後生平,德照山河,為人俠骨,柔順良善,不傲凡人,不齒不公,如今失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以往,寡人其無意於人世矣!’”我讀完祭文,感歎道,“這祭文真是情真意切,痛不欲生。羅凡不僅在已占領的四層天闕中舉天縞素,更把古月禾禾身邊與宋瑾團身邊所有侍者以灌水銀的酷刑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