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2——本文關於天人年紀的設定基本上是一百歲以內的算少年,此後到兩百歲以前為青年,三百歲到四百歲為中年,一般仙人五百歲左右可壽終正寢。皇室成員高壽,武將越赫者越早衰。
我費了很久才把這一切的前因後果理清楚。那睡夢中一聲聲溫柔的“殷兒”,那溫柔拂過長發的觸感,要是按我看,醉貓對殷長哭有非常的心意……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難道是掩人耳目的……入幕之賓……一轉念到了這麼不堪的地步,我便覺得惡心至極,一陣幹嘔。彎著腰我看著第二卷書,那是千年來曆代九天名將的畫冊。
我緩緩走近它,深呼吸一口,鼓足勇氣翻開到殷長哭那頁。卻眼睛瞪得鬥大,不由驚恐地尖叫一聲,我跌落在地,書本也摔在地上。我胡亂捂著自己的臉龐,抓過一麵鏡子照著自己——沒有錯,我這張臉,雖然無助驚慌,但卻長得與那畫冊上英氣逼人的青年殷長哭一模一樣。
再算一算我的生辰,說我是殷長哭的轉世也未必不可信。
問前世今生、六道輪回這種事,九天裏最好的地方便是晬天。而晬天與我們現在隻隔著一道景霄。
我摔碎了鏡子,過了好一陣子才能消化這個驚悚的事情,然後想到什麼,又把書抓過來,緩緩翻開了下一頁——下一頁上是暮年殷長哭的畫像,雖然白發蒼蒼,卻依舊英氣銳利。我的手不由自主又撫摸上了自己的臉頰,想,原來我自己老了之後會是這個樣子啊,並不算很糟糕,是不是?
許多當時漫不經心的前塵往事此刻被我的思緒溯遊而上地重走一遭,因而深刻且明了起來。我初見醉貓那晚不是做夢,是醉貓在對我訴說殷長哭的故事。他在故事中直接將殷長哭稱作我,若不是移情,便定然是轉世。
——“你的這些話,告訴你心愛的人了麼。”
——“以前沒有。現在告訴她了……”
他愛她,且從未告訴她。我望著窗外血紅的殘月,恍然覺得自己隻身處於大風呼嘯的荒原中央。隻是我不知,他對她的愛,究竟是愛情的,還是親情的呢。
日子又這樣在冷戰與隔閡中過了下去,我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醉貓和琅邪郎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他們應當也明白發生了什麼。我在他們身邊,莽撞迷糊日少,卻逐漸地,沉默了下來。
更天遷都徹底完成那日,琅邪朗爽朗大笑著推開院子門,長袍一揮,便變出滿桌的佳肴美酒,道:“新帝好本事,遷都之事這麼快便大功告成了,醉貓、沈櫻,今夜是個應該吃吃東西的好日子啊。”
我們為那少年繼位的更天天帝舉杯共飲。我雖然心事重重,琅邪郎卻顯然是很高興的,這張俊臉沾了酒氣而顯得比平日要動情許多,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九天玄女傳》中記載的,他與碧晶有一段風月之事。
“攜破骨王子寫信說,那天帝老兒還在朝上說遷都之事未完,真正的遷都完成,是新都像故都一樣民營深重,百業為興……嗬,明君之憂的架勢十足啊。”
我品著酒,又聽見了熟悉的名字。不知不覺中,我也有了些酒量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一封信此時被華儀送來,琅邪郎接過之後冷笑一聲,將手中的錦書丟到桌上,微醺著起身,口中道:“華儀啊,咱們又要再寫一封休書給我那不願放手的夫人了。”
我看了看醉貓,拿起桌上的信。醉貓沒有阻止的意思,我便大著膽子看起來,驚人的是,這是一封被退回來的休書,琅邪郎的夫人叫傅安葵,琅邪郎寫了封休書商量著讓她與自己斷絕夫妻情分來著。從休書上看,琅邪郎說傅安葵別的地方都很好,主要是為人不誠信他容不下,兩人夫妻情分百年前便早已斷絕,請她快些同意休書,其他一切的榮華安逸都隨她提要求雲雲。
我覺得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醉貓在我身邊就像一隻真正的貓一樣無動於衷,於是我又把這勁爆的書信看完,原來傅安葵不願意,把休書退回來,還回了一封短信,字字都是深情似海,卑微無比地懇請琅邪郎不要棄擲她。唉,又是一個多情女仙無情郎的悲劇故事。我腦海中跳出“隻見新人笑,誰見舊人哭”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