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貓立起來了。艾斯道:“不,不,屬下並非能懂獸語,或能於不知不覺間施展讀心術,而是屬下能懂自己獨角獸的心意……我身在貴族世家,家傳寶之一便是世代的神獸都為能和主人心意互通的獨角獸。”
“喵。”醉貓又軟軟地窩回去了。
出帳後,上將軍愕然看見艾斯牽著獨角獸,獨角獸上趴著那隻奇妙的黑貓,它似乎正在美美地睡。直到艾斯不滿地出聲道:“上將軍可有話說?”——不知為何,護法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才問道:“方才叛軍被我們擊退,為何不乘勝追擊,護法如何就折身而反了?”
艾斯道:“我來二層天,是為了給我內人挑頭逞心如意的神獸,恰巧上將軍不慎入了賊人彀,我才出手相助。日後你們行軍是盡是退,我都不會插手——天界這次,已經夠丟人了。”
醉貓心中嗤笑一聲。
“……遵。”將軍一呆,又問,“為何不為米琪爾小姐於三層天馴服一隻神獸?”
艾斯溫溫柔柔又客客氣氣的回答讓這位壯士半晌無言:“我心上人太笨了,三層天的神獸對她而言,難度太高。”
米琪爾是艾斯自小在軍隊認識的軍醫,兩人青梅竹馬,雖然身份懸殊,但一直郎情妾意,是讓九層天的女仙們都豔羨不已的一對情侶。不過不知為何,艾斯雖然從二十歲初遇米琪爾,身體都未發育完全之時便口口聲聲對外喊米琪爾“內人”了,兩人卻並未真正成婚。
醉貓耽誤了去碧霄的行程,跟著艾斯逗留在了二層天。原因是什麼,艾斯不問主上的事,醉貓心知肚明,但也並未打算宣之於口。
艾斯每每看看自家的獨角獸巴頓,又低聲對醉貓說話。日子過了幾天,倒也別有溫情趣味。巴頓身為神獸,不太懂天人的倫常事情,對同為神獸的醉貓很是親近。難得醉貓也頗喜歡巴頓。有三層天人外貌的艾斯,銀發藍眼,在二層天分外引人注目,他雖中性柔美,但三層天天人特有的高挑骨骼,深邃五官,讓俊美的青年仙子,五官輪廓完美得如同大理石雕塑。
戰役打響過的疆場遍地荒涼,年青的將軍韓修獨自在沙場中央傷心。他的腳下,是他生長的一層天,他的頭頂,七層蒼穹巍峨繁疊。在他咫尺之外,碧霄唾手可得,但那碧色的光芒前,罩著二層天的守衛的重兵。
他撫摸著自己死去的神獸,它忠心耿耿,得力聰敏,是最好的神寵,韓修恍然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有神獸了。他的寶劍已經被一隻小黑貓一腳踏斷,斷成兩截,淒涼地零落一旁。他情不自禁地自嘲,從小自詡非凡之仙,卻總是滿腔碧血不得抱負,他也曾愛過一位女仙,傅安蓮的單純和熱情也曾讓他想過長久停留,可是他很快厭倦了溫柔的兒女情長,他尋尋覓覓,腦海裏一時是自己兒時被族人寄予厚望,盛譽成神童;一時又是傅安蓮被自己決絕拋棄後身心劇痛的慘狀;一時又是方才敵人的嘲笑“前些年你還在深夜,去一層天的女貞府偷琅邪朗星師的筆記,被觀星台的老弱女眷們綁了個結實”。
直到他遇見了羅凡之亂,他知道自己一生唯一的機會來了。韓修撫摸著白虎僵冷的屍體,眼角含淚,但最終未哭。他必須迅速地振作,亂世之中,他沒有時間悲傷。他將滿腔的痛苦化作激昂,猛然持著半截殘劍,翻身舞動,動作淩厲,招式霸氣——
韓修一邊舞劍,一邊吟道:“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
小白,日後我會給你奠上最好的祭品,如若真有在天之靈。
艾斯深夜未眠,他從投宿的官棧起身,用捕風捉性之術弄來了二層天璀璨星空的影子,又將影子塞到了貼身放置的一枚掛墜裏。
這掛墜是他束發之年苦苦哀求父親大人求來的。是絕世的寶貝,隻有一對,可萬裏傳情達意。他實在愛慘了米琪爾,頗有點形影不離的意思。但他那女人又笨又柔弱,根本不能隨他奔波,如宋堇團一般當隨君夫人。於是他樂滋滋地謀來這個,這不,稍微得閑,便去打情罵俏討米琪爾歡心了。
他心情愉快,可以肯定,米琪爾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吊墜——艾斯順便想到了米琪爾的大胸——接到星空影子的時候,那小女人會露出怎樣驚喜的表情。而一想到那驚喜是因自己而起的,男人的滿足感便分外滿足。
——米琪爾意誌力薄弱,太纏人了,再加上“溫柔鄉,英雄塚”,所以艾斯很不講道理地給米琪爾的吊墜加了封印,米琪爾隻能接收,卻不能主動找到艾斯。
能夠醉倒月亮的微笑掛在艾斯的嘴邊,艾斯準備回去安息之時,三層天護法卻敏銳地發現——未眠的不單他一位。
艾斯屏息凝神,慢慢走遠,看見醉貓獨自呆在雲堆中,正用流雲,就著星月光輝,凝成一人的圖像。那圖像是位少女,直發簡單的披在肩頭,隻隨便挽了個小發髻,姿色尋常,單眼皮,不是三層天人的容貌,挺高的。總之,那虛幻的少女圖像對著醉貓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