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杏目盈盈,流轉著質問醉貓:“大好美眷,就這般錯付流年了。你應當心虧。”
醉貓回望止戈,瞳孔裏千言萬緒,幽深無底。止戈道:“我是化成人,不是點化成貓,聽不懂。說話!”
於是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雞飛狗跳。“喵喵”的貓叫聲,和黃鶯出穀般的女聲此起彼落,雞同鴨講。琅邪朗正是此時入門的,俊美的星師薄唇微抿,道:“待我來。”
琅邪朗的眉心燭“刷刷”兩下飛落入止戈與醉貓的心房,止戈覺得心尖一熱,格外耳聰目明,便疲憊地伏在床榻旁,感激地看著琅邪朗道:“多謝你的讀心術。要知道,對牛彈琴也是很累的。”
琅邪朗回:“我每日聽你同樣的話問這廝貓三四遍,也是忍無可忍了。”
驀然間,一聲低沉遲緩的男聲發出綿長的太息。這聲音好生耳生,分明初次聞,卻似是故人歸。止戈和琅邪朗都被這男聲吸引,目光順著聲音投過去,卻見到姿態翛然的醉貓。讀心術一用,醉貓的心聲便能被兩人聽見了。
“原來,這就是你的聲音。”止戈道。
“喵。”醉貓開口叫了聲,同時,止戈和琅邪朗還聽見那男聲哼了一聲“嗯”。
“那你現在說,為何當日放縱羅凡害了宋堇團?”
“這可真是笑話,”貓臉後發出清晰的男聲也很詭異,“情投意合,本是天理,我不讓你去阻止,再自然不過。”
“你定能料到羅凡日後是混世魔王,你推宋堇團如火坑,還說不是害人!”
醉貓振振有詞:“九天自盤古開混沌之日起就自命不凡,苛待凡人,仙人不仁不公,以萬物為芻狗,羅凡之亂,本就是水到渠成的天命爆發,我怎能讓你們殺了他?止戈,你並非仙人,為何還沒想通透?再說照我私下看來,宋堇團和羅凡實在般配,現在宋堇團看不清楚,但讓她和羅凡在一起,她才會歡喜。”
——宋堇團和羅凡宿女貞府的第一夜,他們正在聊天,羅凡卻突然神色一凜,赫然轉頭望白竹處望過去。宋堇團疑惑地問:“你怎麼了?”羅凡對宋堇團道:“方才我聽見了貓叫。”——
言猶在耳,卻此一時,彼一時了。醉貓如今正問止戈:“九天內,修真而來的凡仙處處受仙人冷待,你怎麼看?”
止戈毫不遲疑地說:“凡間的皇帝是他們的九五之尊,但也不過是天子罷了。皇帝尚且隻配當天人之子,凡人自然應該比仙人地位低下,有何不妥?”
醉貓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又問一旁的琅邪朗:“星師意下如何?”
琅邪朗斟酌用詞道:“上下尊卑自古有別。正如器物所化之仙不能擁有神寵,又如神獸會被仙人馴服使喚。”
琅邪朗和止戈的美貌在九天中也是頂尖的,他們站在一起正如無限賞心悅目的一幅畫,但醉貓卻看得連連搖頭。
琅邪朗對止戈道:“你忘了醉貓的來曆麼?他本就是反叛不羈的天性,會執不同看法是最自然的。我先走了。”
止戈問:“星師要去哪裏?”
琅邪朗邊轉身邊道:“繼續看星盤。”
止戈目送琅邪朗挺拔的背影離去,對醉貓字字清晰道:“我一直不懂你的想法,現下知道了。無論你怎麼想,你也應該挺身而出了,是什麼仙人,就理應負擔等量的責任。之前無戰事,你可以大隱於市,但現在生靈塗炭,你應該回你的一層天去,你去請一層天的天帝救命。不然縱我們逍遙出世,天界國破家亡幾時安。”
止戈抬頭,早已收去了淚水,穩好的情緒。她的雙目蘊藏著與她柔美外形不同的堅定,炙熱的決絕幾乎要灼傷醉貓。
“隻因你,是一層天天帝之子。殿下。”
醉貓抬頭,琅邪朗已經收去了讀心術,但這貓靈氣異常,挺起了胸膛。
深夜,女貞府內的觀星台裏,有紅袖添香。傅安葵將一件做功極考究的玄色錦袍溫柔披到琅邪朗的肩上,柔聲道:“自羅凡之亂後,您全部時間都在查看星盤,宿夜劬勞。你們星師不比我們,素來忽視體健,會受寒生病,因此要多注意身體。”
琅邪朗皺著眉頭,把傅安葵放在肩上的手挪開:“夜深人靜,你不要來這裏看我。”
傅安葵笑不露齒,儀態萬方:“我並不覺得勞累繁瑣。”
“你誤會了。”琅邪朗平靜的聲音很是殘忍,“我是不願碧兒看見傷心。”
傅安葵頓時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她最傷心的便是琅邪朗說“你誤會了。”
門外突然有仙侍慌張的聲音:“星師夫人,出事了——星師。”
琅邪朗道:“揀要緊的,淡定地說。”
“遵。”仙侍朝星師夫婦行了齊額禮,“最新的戰事傳來,叛軍又斬殺天庭一枚大將,作孽的叛軍將領騎著白虎,法器是一柄長劍,正是韓修。安蓮姑娘聞言激動,鬧著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