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洞位於昆侖山之北,常年不見天日,加上山體雨水蓄積,洞裏濕滑寒冷陰氣森森。由於過於寒濕,加之鎮壓的法器聚集的緣故,洞內沒有任何生靈,隻有死寂。
如星在暗黑的懸空洞裏連摸帶爬地走了半個時辰,感到身上越來越寒冷,洞內也越來越黑暗潮濕,才發覺自己太豬頭,竟然沒有準備火把。
平日裏,如星覺得學習的法術在這昆侖山派不上用場,沒想到這裏用起來倒也算及時。她用內力衝開食指的商陽穴,用血作為燭油,點開一豆大的青色燭火,勉勉強強看清前方兩尺的崎嶇暗路。
這種法術叫做燃血青冥燈,多是道人用來研習隱秘之術時所用。體魄強健內力深厚之人用起來倒也無妨,可是對眼前這個又累又餓的瘦弱小道士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如星覺得前方的路越來越暗,不知是自己餓累得眼花看不清,還是青冥燭火越來越暗。黑暗的恐懼開始慢慢圍攏過來,漸漸地慢慢地吞噬她。
她開始後悔,後悔沒有準備幹糧,後悔沒有準備火把,後悔自己一個人跑進來,後悔自己違反了教規……
如星發覺腿腳越來越不聽使喚,身上的每塊肌肉漸漸發僵。
“不行,不能再往前走了,還是早些回頭吧!”如星尋思著,雖然心有不甘,身體卻很識時務地轉了方向。
雖說是往回走,如星卻覺得回路仿佛更加艱難。青冥燭火已經看不清路了,隻剩下一個青色的手指。
黑暗的洞裏沒有光線,沒有方向,似乎也沒有時間。如星感到自己仿佛掉進一個巨大的漩渦裏,不記得來路,也不知歸途。
終於,青冥燭火熄滅了,隻剩下暗黑一片。時間靜止於此,方位混沌於此,幸好還能聽見聲音。唯獨聲音,是這暗黑裏唯一的陪伴,僅有的安慰。
“我聽得到呼吸的聲音,我聽得到血液流淌的聲音,我還活著。”如星覺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個噩夢,“我不能死在這裏,我要出去。”
如星強撐一口氣,在黑暗中跑了起來。她害怕,害怕黑暗,害怕恐懼,害怕留在這黑洞裏,害怕師傅和大師兄找不到自己,害怕離開昆侖山,她要盡快出去。
突然,如星隻覺得瞬間前腳踏空,後腳沒有踩穩,身體跌了出去,狠狠砸入一潭冰冷刺骨的水裏。
糟糕,如星根本不諳水性,本能地在水裏掙紮著喊救命。這暗黑的洞裏沒有活物,沒有人聽得到。
如星掙紮著,最後的力氣也用盡了。漸漸地,她感覺自己不累了,身體也越來越輕,她開始不感到恐懼,也不害怕不孤獨,更不抗拒死亡。
“小哥哥,快醒醒!”
如星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不停地晃她,心想,“是誰這麼討厭?!”很不樂意地睜開眼睛。
“不對,我不是死了麼?難道是一場噩夢?!”如星心裏疑惑,定了定神,呼了口氣,轉了下眼,感覺四肢和身體也都在。
“小哥哥,你沒事吧?”
如星這才注意到身邊這個小姑娘,約摸七八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圓圓的發髻,蒼白瘦小的臉上一雙如水般的眼睛仿佛時時刻刻都能湧出水來。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啊?”如星直起身子,“剛才是你救了我嗎?”
“我叫辰瑤,是北海水族龍王的女兒。剛才看到你從冰水潭掉落下來,就將你拖了出來。”
“冰水潭!”
“恩,你看!”辰瑤指了指上方。
如星順著辰瑤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她倆頭頂不高處是一大片水域,反射著瑩瑩的光,卻沒有一滴水掉落下來。
如星起身,對著辰瑤作了個揖,“多謝姑娘搭救!”
辰瑤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說道:“小哥哥,不必多禮。我在水下一千多年了,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了?”
“一千多年?!難道你也是懸空洞裏的妖魄?!”如星驚訝道。
“不,我不是……”辰瑤反駁道,眼神裏憂鬱的光一下子化了開來,淚水奔湧而出。
如星見著辰瑤如此哭泣,一下子慌亂得不知所措,忙道:“別哭,別哭,我不是故意說你的,你是個好妖魄,哈哈。”如此蒼白無力的安慰讓此時此刻的如星感到尷尬不已。
辰瑤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本是北海水族龍王的女兒,兩千年前的北海本是水域遼闊,物產豐美的好地方。突然有一天,北海的泉眼再也不流淌泉水了,自那一日起,我們北海的水隻有蒸發,卻沒有新的補充,水域就越來越狹窄,很多支流慢慢幹涸,每天都有大量的水族死亡。我的父王為了北海水族能夠繼續生存下去,帶領大家去找尋新的水源。可是要找到新的水源談何容易,一路上我們不是被其他水族驅趕,就是被他們嫌棄。還記得那是一個出現血月的夜晚,有個蒙麵黑衣女子來找父王,說是可以給我們北海水族一塊水域,但要我作為交換。父王起先並不同意,但是為了萬千北海水族的生存,不得不將我作為交換。那晚,我在血月下起誓一生供蒙麵黑衣女子驅使,之後那女子化作一股黑煙鑽入我的身體。此後,白天我仍舊是辰瑤,可到了夜晚我的心智就是那名黑衣女子,我倆共用著一個辰瑤的身體,白天黑夜卻是兩個不同的人。誰也沒想到那女子竟是妖魄所化,到了夜晚就去吸食人血。我雖然非常不情願,但也無法控製夜晚的自己。由於身體無法承受兩個精神的控製,自此再也無法長大。我常常自慚形穢,遂決定遠離族人獨自生活。直到一千年前,昆侖的開山祖師虛空道長用法器收服天下妖魄於懸空洞內,我也被收了進來。虛空道長同情我的遭遇,便用上麵的冰水潭封住出路,用白日沙留我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