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真的不去?”
“就是不去。”
“哎呀!”胡修武忽然歎了口氣,喃喃地道:“我還想著某人要是態度好,我就答應她把阿司匹林的價格再降個百分之五呢……”
“我去。”胡香秋突然站起來舉手。
窮人的喪事不講什麼排場,得到郭淮的幫助,能給父親買一副好棺材、尋一處好墓地,尹正綱就已經很滿足了,所以當楊攀提出按老家的規矩停靈三天時,他沒有同意。這裏是南洋,就算現在是冬季,天氣也比國內任何一個地方還要熱,如果真停靈三天,那就要買很多冰塊放在棺木裏,南洋這個地方,冰塊絕不便宜,雖然他知道楊攀多半出得起這個錢而且也定不會吝惜這個錢,可他卻不想花。
第二天一大早郭淮就來告訴他,陰宅已經選好了,極樂寺陵園,是檳城華人墓園裏最好的。於是所有人行動起來,尹正綱捧牌位走在最前,楊攀在後麵扶柩,再有就是從棺材店請來辦理喪事的八個人,甚至連吹打的都沒有。一行人抬著棺木,沿著檳城外的海邊小路,冷冷清清地走去陵園。
不多時到了地方,梁晉早請來極樂寺裏的和尚等在那裏,棺柩停進寺裏大殿,幾個老和尚開始轉著圈做法事,其他和尚們則絮絮叨叨地念著經文,也不知道念的是什麼,不過這種時候,念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的人還活著,死去的人能入土為安。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和尚們做完了法事,經也念得差不多了,便抬棺入土,八個棺材店的夥計一起動手,墳塋很快就起好了,接下來的工作便是立碑和包墳。這些本來都是極重要的儀式,但一來尹家現在除了尹正綱已經再無他人,二來他確實不想花楊攀的錢,便一切從簡。碑都是前一晚楊攀已經去定好、刻碑師傅連夜趕出來的,包墳用的方石料陵園也有備用,無須現采,所以事情進行得很快,到黃昏的時候,一切都已辦妥帖。
晚上回到住處,發現院裏已經擺了兩大桌酒席,楊攀說是他叫人從天香樓買來的,老爺子大去,就算一切從簡,也總得有個形式不是,他們在這裏沒什麼朋友,兩桌已經夠了。
尹正綱也沒說什麼,這種時候,他確實不忍拒絕楊攀的好意,於是便招呼郭淮這個忘年交和梁晉坐下,連同他們的隨從,還有房東老兩口以及平日熟識的兩家房客,剛好坐了兩桌。
雖然是喪事,酒席上卻並不顯得冷清,尹正綱和楊攀兩人的孝順,房東老兩口和兩家房客是看在眼裏的,平日裏幾家人來往也不少,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表達了自己的安慰之意,盡管說的話都是“節哀順變”之類,卻也讓人感到暖心。
酒席上,尹正綱對郭淮表達了想進文武堂做工的意願,這也是郭淮很久以來的想法,當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尹正綱上過教會高中,學的又是西學,眼下還在自修淬英書院的大學課程,這樣的人才文武堂裏可不多。胡修武那裏郭淮早就說好了,尹正綱若是過去,可幫著胡修武處理文書,這一年多因為研製成藥,胡修武少有時間去管那些瑣事,正缺個能算能寫的人幫忙。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眾人吃完喪宴,各自散去。楊攀破天荒沒有去上工,而是呆在家裏陪尹正綱,隻是他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好幾次想要說什麼,最後卻都轉了話題。尹正綱心細如發,怎麼會不明白,隻是他並沒主動說破。他覺得他需要楊攀的一份坦誠,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楊攀能主動告訴自己,那他們就依然是兄弟。
可他要是不說呢?尹正綱突然有些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