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之後,那桌四人起身,叫老板來會賬,尹正綱突然站起來走了過去。
“幾位請了。”他麵對著那中年人,拱手道。
“你又想幹什麼?”女子翻著白眼。
“五妹!”中年人衝女子低喝一聲,轉頭對尹正綱淡淡一笑,道:“這位小兄弟有何見教?”
“不敢。”尹正綱麵帶誠懇地笑了笑,道:“請恕在下莽撞,方才聽這位姑娘說……”
“叫小姐!”女子沒好聲氣地道。
“是,小姐,對不住……”尹正綱額頭冒出一陣虛汗:“方才聽小姐說,當年壟川血案,受傷的人都安置下來了,不知小姐可否告知,那些人都安置到哪裏了?”
“你是什麼人?”女子臉上露出警惕之色。
“在下尹正綱,老家在福建,剛從國內下來,十年前家父母下南洋,在壟川開雜貨鋪謀生,兩年多前失去消息,在下多方打聽,得知壟川血案時,家裏的店鋪也未能幸免,事後家父母離開壟川,來了馬來亞,隻是不知在什麼地方。”尹正綱並沒有什麼隱瞞,他也知道跟陌生人說得太多,在別人看來會很唐突,隻是心憂雙親安危,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尋親?”中年人看了看尹正綱,見他神色甚是誠懇,心想應該不是說謊,便笑了笑道:“這事是我五妹他們一力操辦的,她應該清楚。”
女子翻了翻白眼,不耐煩地道:“當年兩城撤出來的閩人有幾千人,安置起來很麻煩,所以並沒有登記姓名籍貫,我也無從查起。”
“無妨,小姐隻需要告訴我他們都安置在哪些地方即可,我可以一處處去找。”
“大部分都安置在檳榔嶼和星島兩地,受傷的在養濟院裏,沒受傷的都在棚戶區,兩地養濟院和棚戶區加起來幾十處,你慢慢找吧。”女子硬梆梆甩下這話,轉身便走。
“多謝!”尹正綱衝她背影深深一揖。
“告辭!”中年人麵帶歉意地對尹正綱一拱手,和兩個同伴跟著去了。
“不行了不行了,喝杯冰水歇歇。”楊攀無力地揮著手,在路邊一個冰水攤子的小凳子上坐下來。
自從那晚從那女子口中打聽到消息之後,這幾天來,兩人沒日沒夜地在檳城找養濟院和棚戶區,好在這些地方都有明顯標誌,大多數人都知道怎麼去,所以找起來也不麻煩,隻是檳城的養濟院和棚戶區太多,加之兩人又是步行,這大熱天的確實夠嗆,沒幾天就有些吃不消了。
頭幾天兩人找了六七處地方,也確實打聽到一些消息,隻不過那些消息的用處有限得很,從當年那場變亂裏逃命出來的人是找到幾個,卻都說沒聽過尹抱甲這個名字。
這麼一來二去,別說楊攀,連尹正綱自己都有些氣餒。
“檳榔,買檳榔呐!”
坐在冰水攤的陽傘下,尹正綱正沉思著,猛聽得這麼一聲喊。
檳榔!
“你該去西北,檳榔成熟的季節到了。”
“去吧,那裏有人在等你,不要害怕,孩子,我會看著你。”
……
“大嬸,請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養濟院?”尹正綱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檳榔街就有一家,好多年了,聽說快拆了。”
尹正綱從口袋裏摸出一毛錢扔到桌上,拉起楊攀就走。
“找錢,找錢……”
尹正綱根本不顧楊攀的叫喚,發瘋似的向街尾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