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我背後這個。”
發覺尹正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身後,楊攀也回頭看了看,見一桌四人全是平頭短發,又是一身襯衫西褲,回頭對尹正綱低聲笑道。
他的江湖經驗何其老道,轉頭便聞到一股女子特有的馨香,哪裏會猜不到這人是女扮男裝。
尹正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還是時不時拿眼瞟著對麵那個中年人。
“是不是覺得那人很眼熟?”楊攀又回頭看了看,問。
尹正綱還是點頭。
“我也覺得,隻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尹正綱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神色有些謹慎起來,楊攀會意,閉上了嘴。兩人剛剛從爪哇逃出來,又做下那麼大的事情,荷蘭人、嶺南會館滿南洋懸賞買他們的人頭,不得不處處小心。
“聽說了嗎二哥,荷蘭人在爪哇已經抓到一千多個逃亡礦工了,還絞死了幾個為首的?”
兩人剛一安靜下來,便聽得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
“為首的?”那中年人溫和地笑了笑道:“真正為首的他們恐怕連影子都沒見到,這次荷蘭人虧大了,七千多人才抓回來一千多。”
“不管怎麼說,隻要那姓尹的和姓楊的抓不到,荷蘭人都算丟臉。”坐在左邊戴著眼鏡的年輕人笑得有些不屑。
“我提議,為爪哇‘八八暴動’的礦工們幹一杯。”背對楊攀的女子舉起杯子。
四人愉快地笑起來,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楊攀看著尹正綱,一臉的古怪,尹正綱倒忍得住,嘴角隻是微微翹起,低頭裝著燙菜,耳朵卻豎得直直的。
“要說最丟臉的,還是嶺南會館,連大佬的舅子都被殺了,會館上千門徒去追,兩個多月居然隻抓回十來個人。”放下酒杯,戴眼鏡的年輕人道。
“那也是活該,那些什麼會館、同鄉會,專喝自己同胞的血,這些年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就不許別人反抗他了?死個舅子都算便宜他了,依我的性子,殺了那萬泉生都是該的。”女子的聲音雖然年輕,說出來的話卻透著一股煞氣。
“你看看你,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上首的中年人苦笑著搖頭。
“我說的有錯嗎?”女子不服氣地道:“當年壟川、泗水血案,義興會和海山會一場大戰,整個南洋都知道他們是為了搶地盤,可到頭來呢,死的都是些平民百姓,那些百姓平日也都給兩會交保護費,可禍事臨頭,誰保護他們了?死了連屍體都沒人料理,要不是我們發動華商捐款,把受傷的人安置了,到最後還不知道死多少人呢。”那女子越說聲音越大,說完後一抬手,把一滿杯酒倒進嘴裏。
聽得她這話,尹正綱心裏一動。
“好了好了,五妹你呀,比大哥還憤世嫉俗。”中年人謹慎地看了看四周,低聲道:“那吳牧仁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你仔細說話。”
“那又怎麼樣?”女子把腦袋一揚,語氣很是不屑。
“打住,打住。”眼鏡青年叫喚起來:“咱們換個話題,小秋你是有身份的人,咱們可都是平頭百姓啊,體諒,體諒。”
“縮頭縮腦……”女子咕噥著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眼睛青年也不介意,咧嘴一笑,隨即又正色道:“芝格托克礦區這次暴動,怕是曆年來規模最大的了,為首的兩個帶頭大哥,現在嶺南會館的賞金已經開到五萬,荷蘭人的賞金已經開到三萬,自南洋有僑民以來,算得上頭一份了吧,那兩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可讓人費解得很啊,七千多人,十幾個礦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