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落,已是正午,負責望風的武士正在村口緊張地等著他們歸來。
阿瑪達把三個陶罐收集起來,吩咐武士帶去交給巫師,並一再強調,讓那武士千萬不能說漏了嘴。武士領命去了,阿瑪達這才讓尹正綱三人立刻回自己的木屋,要裝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三人知道事關密喇族的頭等機密,不敢大意,鄭重應了,各自回屋。
為了避嫌,薩雅也跟阿瑪達一起離開,尹正綱閑來無事,便又去了楊攀的木屋,進到屋裏,見到的一幕卻讓他差點驚掉了下巴。
楊攀正坐在桌前胡吃海塞。
“你好了!”
楊攀看著他嘿嘿地笑了。
“大爺的,密喇人的神藥還真管用,傷口還不怎麼樣,精神好得很,看看我。”楊攀說著,一個勁地拍胸脯。
“就是不能吃海味兒,不能吃辣椒。”他笑著補充道。
尹正綱有些激動地圍著他繞了幾圈,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發現確實沒什麼回光返照的跡象,這才開心地坐到他對麵。
“爪哇人的飲食都偏辛辣,你少吃點,要不叫他們重做些沒辣椒的?”
“專門給我做的。”楊攀指著桌上一大盆牛肉,道:“索托醫生關照的,沒辣椒,胡椒都沒有……嗨,索托就是那巫師。”
楊攀好轉的跡象非常明顯,這讓尹正綱覺得這一趟沒白來,更讓他有些感慨和薩雅的相遇,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一切就像早就注定的。
楊攀的胃口好得出奇,一大盆牛肉竟然被他一個人消耗了一半,到最後實在吃不下了,便叫上尹正綱,兩人一邊大塊吃肉一邊說話,談的盡是些風花雪月。所謂風花雪月,當然就是昨夜在尹正綱的木屋裏發生的事,楊攀聽了以後自然是大笑不止,一個勁地罵尹正綱是笨蛋,真正的笨蛋。
後來又說到了逃亡計劃的最後一環,渡海。
“老實說,你到底是怎麼計劃的,不會把他們帶出來扔在婆羅洲就不管了吧?”
“還記得我說過我在教會學校的老師嗎,黃盡忠牧師和陳樹聲牧師?”尹正綱把身體向前靠了靠,壓低了聲音道:“黃牧師三年前帶七百多人下南洋開荒,現下在詩巫已有大成,他去年二月回國,陳牧師繼續組織移民去沙撈越開辟墾區,沙撈越是白色拉者的地盤,荷蘭人英國人都管不了,我們就去那裏。”
“去那裏?”楊攀愣了愣。
“去那裏。”尹正綱點點頭。
“不找安安了?那陸老幺和姚中平還舒舒服服地呆在嶺南會館裏呢。”楊攀有些不甘心。
“找安安是我們的事,不要把他們扯進來。”尹正綱說著,語氣異乎尋常的堅定。
兩人一下午都呆在一起,午後賀老他們也來了,楊攀這小屋子更顯得熱鬧。到了晚上,晚飯過後,阿瑪達才過來,很懊惱地告訴尹正綱,薩雅被她叔叔禁足了,出不來,他這個武士頭領也被一擼到底,成了個小兵。
大家夥這才知道,這次私下裏去偷神藥,阿瑪達和薩雅冒了多麼大的風險,於是所有人立刻對這位先前還有些瞧不起的密喇漢子充滿了敬意。
可以想見梅加的怒火,聽阿瑪達說,薩雅是孔雀家族最受寵愛的兒女之一,尤其是梅加,對她的疼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孩子,但即便是這樣,中午時候,得知此事的梅加還是把薩雅罵得大哭了一場,且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
聽到這個消息尹正綱有些黯然,不知怎麼,心裏麵空落落的,就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一般。大家見他麵色不豫,也不忍笑話他,隻得長籲短歎一番,以示安慰。
這一整天果然沒再見到薩雅,不過梅加仍然保持了對他的禮遇,晚上尹正綱回到自己的木屋,梅加派來的人已經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