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孫進達他們回來,眾人匆匆用過晚飯,不再休息,點起火把繼續趕路。馮寶和艾秀生利用黃昏後天黑前那段時間,在附近探到一條溪水,眾人便再次在溪水裏趟路,走出十來裏,尹正綱才叫停下休息。
一夜無話,第二天淩晨,上了岸,尹正綱突然叫轉向北前進,眾人心裏雖然疑惑,但還是照他說的做了。但是這樣一來,他們就得橫穿塞雷梅火山,這條路可不好走得很,走了兩天不到,就有人背地裏口出怨言。
“逃跑,逃跑,丟,搞得像行軍打仗一樣,犯得著嗎?”
這裏麵,怨言最多的還是齊老六,從一開始他就跟尹正綱一個木屋住,什麼事當然少不了他的份,隻是在策劃這起暴動的過程中,他很少出頭,甚至平日商量時,他都很少發言。對於他的表現,尹正綱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一樣米養百樣人,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性格,寡言少語也許是個幹實事的人呢?
但賀老卻不這麼認為,老人家不是很喜歡齊老六,聽跟他熟識的人說,在井裏汶的時候齊老六就有個綽號,叫矮子,事實上齊老六個子並不矮,那麼按鄉裏人的習慣,給他起這麼個綽號隻能是出於一個原因:這人刻薄寡恩,就算對自己的父母子女都是如此。
但不管怎麼說,怨言始終隻表達在口頭上,在孫進達的嗬斥下,幾名新客很快就老實閉嘴了,楊攀雖然躺在擔架上,但幾道淩厲的眼神也盯得齊老六不敢再說三道四。
就這樣走了快三天,一行人終於翻過大山,鑽進了山下連綿不絕的老林,在晚上宿營的時候,尹正綱才跟大家說了實話。
“這次咱們最終的路線還是向西,前麵走的這幾天,隻是給追捕我們的人布個迷障,現在我們才算真正安全了,換上幹淨衣服,沿著山麓走林子,十來天咱們就可以上船了。”
他還是沒有說出最終的目的地是哪裏,甚至連在哪裏上船都沒說,但大部分人都沒說什麼,他們相信他一定會把大家都帶出去。
林子裏的路比山路好走多了,雖然沿途也有一些山崗要過,但總好過在大山峽穀裏轉悠,所以這一路走下來十幾天,比平日的速度快了不少。
果然正如神醫陳文虎所說,楊攀的病情變得極不穩定,往往上半天神清氣爽,下半天就高燒不斷,迷迷糊糊。尹正綱急得不行,不要錢似的把阿司匹林給他內服外敷,但起效不大,剛用藥的時候還好一點,過不了半天就又發燒,幾天下來,縫合的傷口處就變得又紅又腫,還流出膿液來。
照顧楊攀這個病人可忙壞了賀老,老人家顧不得山高路險,休息的時候就帶著趙順昌到處找草藥,李大胖子說咱們帶的西藥比草藥管用,老人卻扇了他一耳刮子,罵他背祖忘宗,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還不如洋人的破爛玩意兒?
於是在李大胖子背包裏的西藥和賀老的草藥治療下,這十幾天楊攀總算挺了下來,大家提心吊膽地繼續趕路,因為想早點安頓下來的緣故,走起來比前麵又快了很多。
不得不說礦工的體力就是強,那都是在礦上一天十幾個小時高強度活練出來的,這一路上吃的又盡是罐頭、魚幹,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這麼連番趕路,竟沒有一個人覺得累的。
沿路總要經過一些村莊市鎮,遇上人更是難免,尹正綱采取的辦法是能避則避,要實在避不過,就幹脆白天休息,晚上摸黑趕路,這樣下來倒沒遇上什麼麻煩,隻是偶爾讓幾個新客出去打聽,得到的消息都讓大家很緊張——芝格托克地區十幾個金銀礦七千多工人暴亂,殺死工頭、礦丁、看守甚至是總管、司理三百多人,還搶走幾百條槍,連荷蘭人都驚動了,派出軍隊大肆搜捕逃亡礦工,現在芝格托克方圓百裏,到處都張貼著幾個為首者的畫像,懸賞緝捕。
“我的腦袋這麼值錢!”馮寶聽說興昌礦出五百塊懸賞他,得意地大笑起來。
“你那算什麼,旭子和小林子的才值錢,五千荷蘭盾呢!”齊老六話剛說完,便看見好幾人不善地盯著他,他有些慌亂起來,不知道自己的話哪裏不對。
“好了,別說話,趕緊吃東西,吃完上路,就半天路,快到了。”賀老斜睨了齊老六一眼,招呼大家道。
很快眾人就吃完午飯,再把空罐子空盒子收到一個口袋裏,仔細清理了休息的地方,直到看不出任何有人在這裏呆過的痕跡,便繼續上路。
接下來的路很平坦,走下去,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地上的草越來越稀疏,快到黃昏的時候,腳尖踢起來已經不是土塊,而是沙子了。
“到海邊了!”聞到熟悉的鹹濕氣味,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