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綱焦急地守在管事房門外,等待著比武的結果,說實話比武過程究竟精不精彩,他既不懂,也沒心情去看,他隻盼著楊攀能贏,然後完好無損地從門裏走出來。
其實誰輸誰贏也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站在門外,聽著裏麵的動靜,隻要楊攀稍露敗相,他就會衝進去,拿槍製住方書恒。他知道這樣做楊攀一定會很難堪,但沒辦法,煉銀廠的打手隨時會趕過來,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容不得浪費。
“旭子,這是幹嘛呢?”馮寶和趙順昌大包小包地跑過來,見尹正綱在門外徘徊,傻眼了。
“楊大哥……在裏麵比武。”尹正綱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喧嘩。
“比武?這時候比他媽什麼武?”馮寶雖然急得快要跳起來,卻不敢大聲嚷嚷。
“旭子,旭子,不好了……”正說話間,李大胖子帶著幾個工人急匆匆跑過來:“白不是人跑啦。”
“跑了!”尹正綱一驚:“跑哪裏去了?”
“不知道,我們進屋,就看見他打開一道門跑出去了,那麵牆隔著管事房。”
“管事房!糟了!”
尹正綱轉身就朝門口衝,剛抬步,便聽得裏麵楊攀大喝一聲:“什麼人?”緊接著一聲槍響傳來。
“啊……”慘叫聲到半截便戛然而止。
“楊大哥!”尹正綱推開大門衝了進去。
院壩裏,方書恒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楊攀斜倚在通向大廳的台階上喘著粗氣,汗衫的上腹處,已經被血染透;在他身後,白世仁半跪著靠在廊柱上,手邊掉落一把轉輪手槍,看他的姿勢是背朝大門的,腦袋卻詭異地轉到了前麵,眼珠子恐怖地向外凸出,瞳孔無光,那張油光臉也變成了淺紫色,顯然是已經死了。
“王八蛋,偷襲我……”楊攀說話很吃力。
“楊大哥……快,快去找止血藥!”尹正綱扶著他,抬頭對李大胖子吼道。
“都怪我,都怪我。”李大胖子似乎呆了,站在原地喃喃自語。
“廢他媽什麼話,找止血藥去,裏麵有藥房!”一向溫文有禮的尹正綱幾乎是嘶叫起來。
“哦,就去,就去……”李大胖子失神地扔掉手裏的槍,慌慌張張地衝進了大堂。
尹正綱這才招呼著馮寶幾個人,慢慢地把楊攀架起來,讓他枕著自己的大腿平躺在地上。撕開衣服,發現血還在汩汩地向外冒,他緊張得渾身顫抖,幾乎是想當然地緊緊捂住那個槍眼,試圖讓血不再流出來,他沒想到,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卻救了楊攀的命。
“傷到哪裏了,是不是肚子?”馮寶和趙順昌小心翼翼地看著中槍的位置。
“一看就……就知道你們沒受過……受過傷,傷到肚子,我他媽……早就……早就吐血了。”楊攀見眾人手足無措的樣子,勉力笑著安慰他們。
他自己用手在傷口周圍壓了壓,壓到左肋的時候,傳來一陣劇痛,他不由齜著牙倒吸一口冷氣。
“媽的……肋骨被咬到了,得……得把子彈取出來。”
“馮寶去找刀子來。”尹正綱一聽這話,立刻道。
“別……這裏不安全,路上……路上再說。”楊攀擺擺手,吃力地道。
聽得他這麼說,大家也沒有再勸,雖然心裏都很不忍,但沒辦法,眼下的情形耽擱不得。
先前手忙腳亂的李大胖子終於機靈了一回,抓著白世仁的三個老婆問到了藥房的位置,把裏麵的藥品一股腦打了個包帶出來,交給尹正綱。
尹正綱交代馮寶和趙順昌去拆了塊門板,鋪上被褥,做成簡單的擔架,讓楊攀躺在上麵,用碘酒給他清理了傷口,撒上止血粉,等血止住後,再在傷口周圍撒上阿司匹林粉末。
賀老他們回來的時候,正看見尹正綱在給楊攀包紮,老人家吃驚不小,驚歎旭子居然連包紮也懂,尹正綱說他那個教會學校什麼都教,包紮隻是常識課。
“你的老師都是些什麼人啊!”眾人感歎著,七手八腳抬起擔架,匆匆出了營地,沿著林中小路飛奔向峽穀裏那條溪流。
這是尹正綱的計劃裏最重要的一環,南洋叢林潮濕,土地鬆軟,二十多人走過的地方無論如何都會留下明顯的痕跡,要想不被追蹤的人找到,唯有先走一段不會留下足跡的路,而營區後麵那條向東南方向去的溪流恰好滿足了這個條件,溪水很淺,水麵卻很寬。
“煉銀廠那邊養著獵犬,聞著氣味就能找到咱們,可隻要咱們一直在水裏走,狗鼻子再靈也沒轍了。”賀老說的,來自於他年輕時做獵人的經驗。
抬擔架的每半個鍾頭換一次手,大概因為個個都身強力壯,又加上楊攀個子瘦小,所以抬起來倒是輕鬆得很,絲毫沒有影響行進速度,這樣到正午過後,尹正綱默算了一下,居然走出二十多裏地,跟在平地上的速度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