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穿著樣式怪異的短褂子的土著年輕人正向他走來,與他眼神相對的一刹那,其中一人便用土著語叫了一聲,隨即尹正綱看見幾人臉色俱是一變,向他撲了過來。
“幹什麼……”尹正綱嘴裏還喊著一個雲吞,此時驚惶之下發聲,雲吞也被吐了出來。
一眨眼間,桌翻凳倒,食客四散,那幾個土著人已經撲到了尹正綱身邊,左右將他圍住,順手把腰裏的開山刀抽了出來,目露凶光。
“幹什麼……”尹正綱看著他們,嘴裏喃喃地道。
一個土著揚起了手中的刀,當頭就要對他劈下,他本能地大叫了一聲,抱著頭,把身子縮起。旁邊一個年齡稍大的土著一把拉住了夥伴,嘰裏咕嚕地說了些什麼,那人又忿忿地把刀放下。
此時經營麵攤的老兩口早已靠著牆角蹲下,抱著腦袋渾身哆嗦,嘴裏還在喃喃念叨著什麼。四旁已看不到一個華人,圍著看熱鬧的除了土著就隻有洋人,對發生在眼前的一幕,雖然絕大多數人都不明所以,卻絲毫不影響他們麵帶微笑地觀賞,一邊看,還一邊指指點點地評論著。
那年紀稍長的土著又說了些什麼,立刻上來兩人,一左一右夾著尹正綱的胳膊,把他拖離了桌前。
“你們要帶我去哪?”尹正綱終於稍稍恢複了神智,大叫起來。
沒人回答他,方才那舉刀的土著趕上來,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瞪著他的眼睛裏,冒出野獸才會有的光。土著們就這樣拖著尹正綱,在大庭廣眾之下,穿過街市,揚長而去。
看著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開山刀,尹正綱放棄了掙紮,他抱著那隻海螺,死死盯著那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雲吞麵。
不知過了多久,一行人終於停了下來,這裏應該是郊外,不遠處就是叢林,四周荒無人煙,恐怕就是叫救命,也不會有人聽到。
一路上他想來想去,實在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土著人,除了被洗劫的時候那口箱子裏的錢物太少以外,難不成他們為了這事要來報複,聽說這些年土著鬧事的時候,總有強盜因為搶到的財物太少而殺人,說不好今天自己也遇上了。
不管怎麼說,看起來他們的確想要自己的性命,因為剛到地頭,兩個土著便從草叢裏變戲法似的拿出兩把洋鏟,找了個地方開始挖起坑來。
怎麼辦?
他的腦子飛快地轉起來——跑是不可能的,跟前就站著四個揮刀的土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自己呢,怎麼跑;求饒?如果求饒管用,他們就不會這麼麻煩把自己從市區帶到郊外了。
想著這些,尹正綱這才害怕起來,想起從小村出發之前自己發下的誓言——死也要死在日惹,現在,是真的要死在日惹了。
那邊磨刀的已經磨好了,正在用一塊白布擦拭刀鋒,尹正綱見了,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不停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孬種,但沒用,抱著海螺的雙手就像打擺子一樣抖,臉色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緊緊咬著的嘴唇,溢出一縷血絲。
大約是見到了他的樣子,那個看起來是這撥土著頭領的家夥用土著語問了一句,一個看著他的土著嘰裏咕嚕地回了句什麼,然後跟著其他人一起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磨刀的土著終於完成了手上的活計,提著開山刀朝尹正綱走來,看著他眼裏那野獸一樣的凶光,一股冰涼從心底湧上尹正綱的腦門。
地麵突然抖了抖。
正在叫鬧的土著霎時啞然無聲,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直愣愣地看著山那邊。年長的土著問了句什麼,其他人都在搖頭,臉上的神色也變得異常緊張。
突然,地麵又抖動起來,頃刻,抖動變成了搖晃,幾秒後,地麵開始像海浪一樣翻滾。土著們盡力想穩住身軀,卻無法抵禦這大自然的威力,不過眨眼間,便全都摔倒在地,丫爾八叉地四腳朝天。
尹正綱雖然是生平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形,卻也知道,地震了。看著躺在地上手腳無措、發出聲聲怪叫的土著,他知道現在是最佳的逃跑時機,可惜的是,就算知道也沒用,因為他試了幾次,發現要站著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更不用說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