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嘈雜，黑夜裏昕一睜開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腦袋又昏又重，微微抬起，疼得他齜牙咧嘴。門外好像有人聽見了他折騰出的響動，一聲清脆的開關聲，掛在頭頂的白熾燈射出刺眼的黃光。
“醒了。頭疼吧？”一個身材高大肥胖的女人彎下腰小心地揭開昕一頭頂的紗布，“不流血了，你頭真硬就敲破了一層皮，看來沒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昕一糊塗地聽著女人的話，斷斷續續記憶著什麼，不明白自己的頭為什麼破了，昏迷前他感覺身邊所有人都變成一隻隻麻雀，在他的耳朵旁一群群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打死人了，打死人了。’真奇怪：麻雀也能說人話。
他掙紮著要起身下床，腳剛沾到地，屁股上就象有個陀螺在往下墜，眼睛瞬間花了起來，視線內一陣黑一陣白，瞧不分明。
“你瞎動什麼，快躺著。”女人不高興他的瞎折騰。
“我要上廁所。”昕一腦門虛汗沁起，仍在掙紮起來。
“我給你拿尿桶。”女人有點生氣。
“不，我不習慣。”昕一有氣無力地反對道。
“臭要飯的還瞎幹淨，我不嫌你髒，你還飛起來了。”女人聲音尖得更加刺耳。
昕一倔強地推開她的手，左手扶牆自己慢慢直起身子。就這樣靜靜站著有一分鍾他才敢慢慢移動身子。
女人再也不管他，徑直走向外麵，“老二，你領來的臭要飯子門檻高，我侍候不起。”昕一聽見她尖酸刻薄的話根本沒放到心上，他隻聽見老二一句埋怨：“嫂子，你消停一會，夠亂了。”
“我消停？我亂？你鬧的事，你打的人，死的是你妹，還有你爹幹得那些醜事…”
“閉嘴，你這張吃屎的x。”外麵老二一聲氣急敗壞的暴喝壓過所有的聲音。
女人的聲音被紅眼老二嚇得戛然而止，但緊接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聲更比一聲高，汙言穢語攪得空氣也窒息不少。
老二瞬間象被掐滅的燈，悶成了沒嘴的葫蘆，一聲不吭地聽著嫂子數落。
昕一走出門，來到昏暗的正房，他看到正對門的中央擺著一張床，床低矮狹小，橘黃色火焰的長明燈在床頭下無聲地搖曳著，沒有一絲風，蒼白色的月光不知不覺間飄了進來，映在床頭女人灰白齜著牙齒的臉上。昕一大著膽子好奇地走進，外麵是嫂子的穢語，屋內卻靜得可怕，沒有一個人，隻有那盞燈象一張飄逸不定的臉，痛苦地扭曲燃燒。
‘快過來，過來啊，我的兒。’昕一蒙一回頭，一疊幽森斷續的呼喚從他背後傳來，身後除了偏房透出的昏黃燈光，寂靜得空無一物。他回過頭，月光移了身，女人的白臉仿佛跟著月光移了位，直直地瞥向昕一，僵硬臃腫的白色圓臉隨著昕一的脈搏一下下跳動著，生生擠出一個難看的鬼笑，衝著他開心地咧開嘴。
昕一緊張得心髒要跳出喉嚨，兩隻腿嚇得呆在原地，“她動了，動了。”激動地向門外叫著。
二帥從屋外跑進來，驚愕地看著昕一一雙直勾勾的眼睛，“你發什麼瘋？”
“床上的人動了。”昕一掠過二帥驚疑不定的眼神，直視著床頭上的女人。
二帥仔細查看床上自己妹子的屍身，並無異狀。
“她在笑，笑得好開心，你沒看見？”說著，昕一的臉開始浮起神秘的笑。
“瘋子。”二帥氣憤地罵了一句，走了。
月光還在女人的臉上移動，但那詭異的笑容卻不見了。
一個粗獷的漢子站在自家的門樓裏，高大的身子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壓過低矮的房。他看見燈下坐著的二帥，臉上陰沉，叫了一聲：“老二。”
“哥，你怎麼回來了。”二帥站起身，心裏不安甚至有點畏懼。
“能不回來，家裏亂成這個樣子？”漢子走進正房，自己的妹子直挺挺地躺在他麵前，屋內的空氣跟他的臉一樣收縮成一團無形的風暴。
二帥看見事情不妙，識趣地想溜，可惜晚了。他哥叫住他，沒辦法，二帥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屋。
“他呢？”二帥突然發現昕一不見了。
“誰？”他哥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但很快回過神，“妹子怎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