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彈呼嘯著穿透寒薄的空氣,在星空下拖曳出熾熱的尾跡,映亮黎明前的曠野。
這片戰火飛揚的高原上,無邊黑夜,終將逝去……
“將軍,這是我畫的,好看嗎?”一個柔柔的女聲鑽進我耳朵裏,比照射進駕駛艙的第一縷晨曦還舒服。
她手裏捧著一塊全息平板,上麵是一幅海天之間的黃昏畫麵,緋紅的雲漂泊在遠處天際,像七月流火,像五月盛開的花。波光粼粼的海麵上推起層層浪,簡直要從全息屏幕裏推湧出來。我手指從身側的火力杆上移開,輕輕觸上這虛幻易碎的畫麵,似乎都能感受到略微帶點鹹味的海風打在臉上,是初夏的氣息,是平靜。
畫麵最遠處所及的海平線上,靜臥著幾片島嶼,礁石連綴間偶有幾隊飛鳥途徑歇息。
“這是我的家鄉,一個海島。”身邊的女孩十指撫上屏幕,自顧自地低低囈語,臉頰旁的發絲在機甲內部通風係統裏的氣流中輕輕抖動,上身罩著薄薄的輕衫,白皙的大腿在照入駕駛艙內的晨光下,晃動起明亮澄澈的迷離光澤。我看不清她的麵容,隻覺得真是好看,想不起在哪初遇,在哪開始相愛。
而在遙遠的天邊,雲端裏仿佛隱隱浮現出另一張絕美動人的麵容。
二十米高的戰鬥機甲屹立在這片曠野上,以霸者的姿態俯視這一小片天地。
隻要在駕駛艙裏,就絲毫無懼這片高原的任何炮火突襲,這是一隻在戰場上能起到絕對壓製的鋼鐵巨獸——透過前方的透視艙蓋,機甲戰鬥臂上恐怖的輪轉火炮清清楚楚地映入視線,每一塊擋板、每一處炮口,都清晰地昭顯著這堆巨型鋼鐵下隱藏著的恐怖破壞力。
周圍群山環繞,連綿的峻嶺間覆蓋著還未消融的皚皚白雪,微微調整戰鬥座椅,俯身看去,腳下的凍土表麵已經露出不少新芽,星星點點的綠意,包含的是新生氣息。
團團簇簇的野花也嬌怯地在初晨的風裏微微搖擺,更像是瑟瑟發抖,就如同我身邊的這個女孩一般。在這片戰火紛飛的地帶,任何一點美感都是極其脆弱的,經不起一點摧折。
“海島?家鄉?到了現在,你還是執意想要回去嗎?”我輕輕地問道,心裏疑惑,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執念,而我自己,又在為什麼執著?
隻要人活著,就有放不下的執念,而要想執守心中的那個信念,就必須擁有對等的力量——最可憐的,是那些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決定的眾生,比如,天空中那隻飛鳥。
艙外一隻雪白的飛鳥,展開幾尺長的寬闊翼翅,在這片懸崖和雪山之間劃出一道亮眼的弧線,飛快掠翔過處,發出清亮的啼鳴,正堪入畫。
就在那道優雅的尾跡將要融入遠山一線的刹那,群嶺間回蕩起一聲沉悶的槍響。
飛鳥當空炸裂成萬千碎片,無數白羽紛紛揚揚地落下,提醒著就在片刻之前,這曾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反器材狙擊槍。
隻有這種級別以上的槍械,才能一擊打出這麼恐怖的威力。
我把探測器捕捉到的畫麵投射到全息屏上——隔著幾百米外一條斷裂的巨壑,對麵坡下十幾輛戰鬥裝甲車如同小甲蟲般聚集著,零星的幾個狙擊手從裝甲車蓋板裏探出半個身子,就像從窨井蓋裏探頭探腦。就憑這點火力,他們根本提不起勇氣和我這架幾十噸的突擊機甲戰鬥,甚至都不能在我的機甲表麵留下一個凹坑。
看來剛才虐殺那隻飛鳥,就是這群懦夫的傑作。
哼,不敢同真正的敵人作戰,隻能拿毫無還手之力的弱者殺戮取樂,這樣的人,不配做我敵手!我冷冷一笑,扳動手邊的發射推杆,一枚微型飛彈呼嘯著向那片山坡推進,半秒的延遲後,全息屏幕上騰起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