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桑樹下,飛花如雪。
這種植物以汲取神力為養分,隻能生長在神界,雖然神界已經消隕了三萬年,但六界之內,還有一株,這唯一的一株,便生長在位於十重天上的乾坤殿蒂靈院中。
蘭桑葉如蓋,濃密蔭蔽,一般是兩葉並蒂而生,葉的相交處會開出潔白如雪,細小如針,輕盈如羽的花來,這樣的花,花體輕盈,開花時隨便一陣微風拂過,就可以將它們揚起隨風而舞,如雪而落,十分美麗,可是蘭桑花一千年開一次,且花期隻有幾個時辰而已。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蒂靈院看看,看看蘭桑樹什麼時候開花,再看看蘭桑樹下的她。
此刻正是蘭桑花開的時節,花絮隨風而舞,如同羽毛一般飄落到他的肩頭,他看了眼漫天飛舞的蘭桑花,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淚來。
“北辰,你看,蘭桑花開了,好美。”
“又過了一千年了,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北辰,你如果看到了這一切,會不會很高興,你所愛的一切,我都替你庇護著。”
“北辰,我好想你……”
他身著一襲古樸的紫色華袍,玉帶束腰,墨發用一隻古樸蜿蜒的紫木束起,額心印著代表擁有至高無上神力的條形狀紫色印記,華貴孤傲,俊美非凡,他低頭蹙眉,眼眸中夾雜著許多複雜的情緒,巨大的哀慟與無奈在這一刻,死死纏繞著他。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女子,她閉著雙目臉色蒼白,安靜地躺在蘭桑樹下的石床上,蘭桑花靜悄悄地落在她白色的衣袍上,落在她披散的發絲間,落在床沿,落在她微合的掌心,她是一個如此安靜而美麗的存在,這花舞之景都不及她容顏的萬分之一,隻是那樣的美麗,陪著一身古樸銀絲白袍,卻莫名地增添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神聖之感。
他負手而立,安靜地看著她,眉目間的憂傷越來越重。
“北辰,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六界安在,蘭桑花開,你難道不想看到這些景象嗎?北辰,你什麼時候回來,都過去一萬年了,一萬年了,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了很多話,可是無論他多麼痛苦,那個躺在蘭桑花間的女子,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突然感覺到身後細微的腳步聲,他皺了下眉頭,頭也沒回,“你來了?”
“蘭桑花開了。”溫和的聲音響起,帶著微不可見的悵惘。
“可是她回不來了。”
“你很想她回來嗎?”那個聲音問。
他有些詫異,餘光瞄了眼與他並肩而立的男子,“難道你不想嗎?”
那個男子沒有說話,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目光如春水一般灑向石床上的女子。
“我有時候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那個人轉過頭看著他額心紫色的印記,淡淡一笑,“你是淩駕蒼生的神靈,有什麼可羨慕我的?”
他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女子安寧平靜的臉上,“我一直都羨慕你。”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她了。”淡淡的聲音響起,藏著無盡的無奈與眷戀。
“為什麼?”
那個人但笑不答,目光最後在女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似帶著無盡的不舍轉身離去。
他走得很慢,快要曳地的長袍驚起少許花瓣如蝶飛舞,一兩片如雪的花瓣落在他披散的墨發間,白衣清泠,背影寂寥,宛若隔世。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了。”
離開的人頓住了腳步,但並未回頭,“我想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話畢,他慢慢消失在了一片漫天花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