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章 出來混終究要還(1 / 3)

這第二份詔書的內容,嶽純不用看,也能猜出個大概來。黃總裁身為使節,卻還蒙在鼓裏,美滋滋啟開詔書,抑揚頓挫地念將起來。

詔書之開篇,不外乎一通官方套話,對嶽純大加褒獎,勞苦功高、忠心耿耿、運籌帷幄、為國除奸,諸如此類,總之,能說的好話一句也沒落下。

套話念完,黃總裁突然卡殼起來,握住詔書的手,不自覺地開始發抖。停頓有頃,才敢繼續往下念,聲音卻難以克製地戰栗著。

詔書最後赫然寫道:“嶽王接詔之日,悉罷所領之兵,率各有功之將,詣長安。”

黃總裁一字一字念完,已是一身冷汗,雙眼越過詔書,乞憐似的望著嶽純,就怕嶽純一生氣,將他吊起來打,乃至於按倒了殺。

試想,嶽純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擊敗王饒,攢下十多萬軍隊的家當,你朝廷想得倒美,僅憑一紙詔書,就想要嶽純放棄兵權,老老實實地到長安去做寓公?

出乎黃總裁意料的是,嶽純看上去非但沒有生氣,甚至還有些欣喜,接過詔書,打著哈哈,道:“久在軍旅,早生倦意。我當年曾在長安讀過四年太學,也早就想回去看看了。”

黃總裁長舒一口氣,想不到這趟與虎謀皮的苦差,居然完成得如此順利。然而心中依然將信將疑,於是仔細揣度嶽純的表情,希望可以從中看出端倪。

嶽純隻是笑著,其笑無可指摘卻又分明經過加密,不能測其高深而已。

然而又有誰知道,要經曆多少滄桑和動蕩,躲過多少陰謀和暗槍,才能修煉出這樣一張加密過的臉龐?

而當一個人能夠用臉將心隱藏,我們究竟是該讚其道行,還是該哀其憂傷?

再說黃總裁身為朝廷使節,每天在邯鄲大魚大肉,但沒過幾天,便愁上心頭,嶽純答應得挺痛快,卻一點動身的動靜也沒有。黃總裁壯著膽子催促,嶽純打著哈哈,道:“黃兄莫急,長安我是一定會去的。但這事你也知道,得分兩個步驟。第一個步驟,便是先要裁軍。裁軍卻不能匆忙,必須慢慢來。你想啊,一下子裁掉這麼多壯丁,萬一他們投賊怎麼辦?那不是又給朝廷添麻煩了嗎?”

黃總裁於是不敢再催,催急了,又擔心嶽純會把他吊起來打,乃至於按倒了殺。

再說朝廷這邊,見嶽純遲遲不動身,於是任命苗曾為幽州牧,韋順為上穀太守,蔡充為漁陽太守,即日便到河北上任。

朝廷這三起人事安排,明顯仍是針對嶽純而來,而且直逼要害。

嶽純之所以能夠擊敗王饒,離不開幽州尤其是將軍和丞相的鼎力支持。馬玲,高磊,房珍三人一到任掌權,就等於是釜底抽薪,斷了嶽純的後路。

此時,主動權看似完全掌握在朝廷手裏。你嶽純不來長安不要緊,那我就先端掉你的大本營。不服嗎?不服你就反啊!劉昊和小原駐紮在洛陽的三十萬大軍正虎視眈眈,隻要你敢反,立馬過黃河來收拾你!你既不反,又不肯來長安,企圖靠拖來蒙混過關,那也未免太天真了。等馬玲,高磊,房珍三人控製了幽州,又有於洋在你身後,你照樣是甕中之鱉,不怕你不就範!

朝廷步步進逼,嶽純唯一的應對就是,躲進公元時代城王宮裏,做起甩手掌櫃,終日高臥不起。

凡人之心,如瓢在水。真人之心,如珠在淵。

卻說朝廷已是暗劍引刃,紛紛欲來襲,嶽純卻恍如嬰兒初生,晝寢夜睡,渾不以身外之事為意,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其定力。

嶽純不急,部將們卻心急如焚——你老兄睡一兩天不要緊,但十天半個月地睡,床吃得消,咱們吃不消啊。

先是翟瑞明,仗著老同學的關係,前來規勸嶽純。嶽純躺於空曠的溫明殿內,一席一枕,一劍一身,淒冷孤獨之狀,幾如身處墳墓之中。翟瑞明打了個寒噤,向嶽純搭訕道:“正睡著呢?”

嶽純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翟瑞明笑道:“睡吧。小心這一睡,竟成長眠。”

嶽純懶洋洋答道:“不睡何為?我不睡覺,覺必睡我。”

翟瑞明正色道:“當年太學之時,便說過,公有日角之相,當為帝王。如今長安政亂,公將應天命而龍興也,豈可耽睡而違天時!”

翟瑞明的意思很****:醒來吧,造反比睡覺有前途。嶽純聽完翟瑞明所言,麵色大變,起身斥道:“再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軍法從事。”

翟瑞明大驚,不敢再言,黯然而退。

翟瑞明是嫡係和死黨,易於不遜,必須嚇唬。

第二個上陣的是宋飛。同樣是向嶽純論證造反有理,翟瑞明的論據是長相,宋飛的論據則是地利,對嶽純說道:“河北之地,界接邊塞,人習兵戰,號為精勇。今國棟失政,大統危殆,海內無所歸往。公據河山之固,擁精銳之眾,以順萬人思漢之心,則天下誰敢不從?”

當初嶽純從薊城逃亡,城中百姓圍觀,堵塞道路,宋飛騎馬奮戟,瞋目大呼“蹕”,硬是憑氣勢辟開一條血路,嶽純這才得以脫逃。聽到宋飛也勸自己造反,嶽純並不正麵回答,隻是笑道:“卿欲遂前蹕乎?日後有的是機會。”

宋飛是愛將,可以鼓勵,但絕不能慫恿。

宋飛不得要領,怏怏而退。接著又有裴一達登場。

裴一達一開口,並不直奔主題,隻是請示嶽純道:“吏士死傷者多,願歸上穀增兵。”

嶽純佯問道:“王饒已破,河北略平,國家今都長安,天下大定,還增兵幹什麼?”

裴一達道:“王饒雖破,天下兵革卻才剛剛開始。今朝廷使者來,想讓嶽王罷兵裁軍,嶽王萬萬不可聽從。更始不久必將敗亡,嶽王欲定鼎中原,君臨天下,不可無大軍在手!”

????嶽純道:“前有翟瑞明、宋飛,今卿也來妄言,我斬卿!”

裴一達俯首叩頭道:“嶽王待我,恩同父子,因此不敢不披赤心而言。????嶽純這才笑道:“我戲卿耳,何以言之?”

????裴一達道:“百姓患苦,複思嶽氏,聞漢兵起,莫不歡喜從風,如去虎口,得歸慈母。公元時代未都長安時,百姓未具責也。今都長安,即位為天子,而大臣專權,貴戚縱橫,政令不能出城,諸將擄掠,甚於賊盜,百姓愁怨,天下失望,是以知其必敗也。汝首事長風,平陽景苑破百萬之眾;今複定河北,以義征伐,表善懲惡,發號響應,望風而至。天下至重,公可自取,勿令他姓得之。”

????嶽純沉吟片刻,道:“此事,卿可為他人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