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為了保全素嵐,她還會有諸多顧慮,但是現在——
這個弱點也不存在了。
宋楚兮的唇角,不禁揚起一抹冰涼冷酷的笑容來,眼底有堅冰之下卻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燒。
“其實——”端木岐隱隱的歎了口氣,神色複雜,“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一開始廖夫人讓你頂替了廖弈城的身份是迫不得已,後來她卻是完全可以找理由推脫,不叫你代替他上戰場的,如果隻是偏居一隅,後麵又何至於引起殷氏父子的猜忌,落得這樣的下場。”
一開始讓廖容紗頂替了廖弈城的身份,是為了保廖競臣性命的權宜之計,但是明知道欺君大罪非同小可,當年她們就不該讓廖容紗再繼續以廖弈城的名義投軍的。且不說戰場凶險,前途未卜,她們難道想不到即使功成名就之後,她身世的秘密就更會成為隨時懸頂的一把鋼刀嗎?
宋楚兮笑了一下,那一點笑容卻極為慘淡。
她看著遠處的夜色,慢慢說道:“你能想象那樣的場麵嗎?十幾個耄耋之年的老者跪在門前,他們手裏捧著我父親的牌位,老淚縱橫,仿佛隻要我母親不肯答應讓我站出來鼎立廖家的門戶,那便是要徹底斷絕她和我父親之間多年的夫妻情分。我母親這一生,一直都是為了父親活的,從早年的時候拋棄親人家族,嫁給他,到後來陪他白手起家,相濡以沫的過生活,父親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義。父親死後,她早就心灰意冷,卻又不得不為了我和素嵐強顏歡笑。那一天,族中的幾位長老聯手發難,脅迫她,若是不肯將我送去軍中,就要她當場簽下離書,從廖家的家譜上除名,將我們母女三人趕出廖家去——”
皇帝當時其實就隻是為了表示自己沒有食言,才給了廖弈城建功立業的機會,廖夫人本來是要推拒的,可偏偏廖家族中的其他人鬼迷心竅,自己沒本事光宗耀祖,就一力的對廖夫人施壓。
那一天,她跪在祠堂裏,看著那女人過早斑白的發,和執筆時候抖似篩糠的手,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感受到了那樣強烈憤怒和絕望。
她知道,如果一定要逼著母親簽下那一紙離書,那就等於是要逼她去死!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痛恨父親那樣不負責任的早逝。
於是撕毀離書,擲筆而出。
那一天,她做了那一生裏麵最艱難也是最義無反顧的一個決定,她要代替父親和兄長來保護母親和素嵐。
比起三個人的性命,她一個人的困境又算的了什麼?
可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母親就更覺得虧欠她,所以在她死在東宮的陰謀傾軋之下以後,她也決絕的跟著去了。
她原以為,哪怕隻是為了素嵐,那個女人也會再選擇一次堅強的。
卻原來——
她也並不是個無堅不摧的人,再堅強的人,也總有不堪重負,被肩上的責任壓垮的一天,是她太高估了母親的承受能力。
就為了對她那丈夫的愛,為了守住和那個死去了的人之間的名分?活著的人都比不上死去之人的分量嗎?
“她愛我父親,用了她所有的心力和所有的一切去愛。”宋楚兮開口說著話的時候,語氣帶著很深的嘲諷情緒,那態度裏麵似乎是表露了她對廖夫人這種執念的不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