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湛說著,就突然自嘲的笑了出來。
映著暗淡的燭光,他的眼睛裏似是有些起伏不定的水光晃動,蘊藏了巨大的痛苦。
他抬手,溫熱的手指輕輕碰觸到她的臉頰,卻還像是自語一般的慢慢說道:“你說,他那時候是不是趁我年少無知,故意誆騙我的?他怕我去同老六爭,怕我會攪的這天下不寧,毀掉殷氏一脈苦心經營起來的百年基業,所以才開出了那樣的條件將我穩住了?”
“他是你的父親。”宋楚兮道。
不得不說,這一刻,她已經慌了。
她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的殷湛,這男人似乎無論的什麼時候都冷靜自持,在他的心裏,似是隨時隨地都有明確的方向,永遠不會迷茫,永遠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是眼前這一個茫然又無措的男人,也讓宋楚兮方寸大亂,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安撫住他。
“就因為他是我父親,他太了解我,所以才能更方便的操縱我。”殷湛道,說著,就又有些難以自控的仰天笑了出來,“那時候他問我想不想要這江山,願不願意做這天下之主。那時候我才多大,懵懵懂懂間,我是真的不願意受那束縛的,於是他答應我,如果我不要這帝位,那麼將來他就準我去娶我自己心儀的女人,他絕不幹涉。”
“當時——”宋楚兮知道他的怨念從何而來,隻是沒想到他會為此直接遷怒到了先帝身上。
“是啊!”殷湛就又苦笑出聲,“他其實沒打算著空手套白狼的誆我的,那時候他就給我把兩條路都打算好了,甚至於如果我告訴他我想要這帝位江山,他馬上就會降旨給手握重兵,鎮守在西疆重地的鎮國公程家,替我定了程家的嫡女為妃,以換取程家的支持。那時候我就是不願意,我就是不願意把自己裝進那個冰冷的套子裏,憑什麼?他憑什麼要我委屈了我自己,去替他守他的江山?那時候,我總覺得有些事是不值得我去妥協和爭取的。這麼多年了,我也從來就沒有因為錯失了這個帝位而遺憾過,可是到了今時今日,我怎麼就突然迷茫了,突然就不知道我當初選擇了這條路是為了什麼。”
他的手掌,輕輕的碰觸在她的臉頰上,那種小心翼翼的碰觸,像是怕碰碎了一件珍貴的琉璃寶貝一樣。
宋楚兮與他四目相對,可是幾次張了張嘴,都覺得喉嚨發堵,說不出話來。
她很清楚殷湛這麼深的怨念到底是從何而來,可是——
她給不了他任何的保證和回應。
“那你現在想做什麼呢?”最後,宋楚兮勉強的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殷湛脫口道,頓了一下,掌心就又貼著她的臉孔蹭了蹭,“我已經看不清楚我眼前的路了,我不知道該往那裏走,也不知道這一路走下去,最終會走到哪裏。少戎,或許現在應該由你來告訴我,接下來我該做什麼,又或者我該怎麼做?”
他該做什麼?
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靠近她,得到她。
可是她不答應,不配合,突然之間,前路茫茫,他就徹底的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