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述的唇角彎起一個自嘲的弧度來,隨手折下一簇桃花,問道:“最近這段時間,父皇的心情還是很不好嗎?”
何旭明白他指的是馨嬪的事情之後,聞言,臉色稍稍一變,就刻意的垂下了眼睛去,“其實陛下一直沒有傳召殿下回京,也未必就是受了此事的牽連,本來南塘的事情就棘手,皇上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所以避而不談,這也是正常的。”
“正常嗎?”殷述笑笑,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這時候,何鵬卻剛好引著宋楚兮從外麵進來,“殿下,四小姐來了。”
殷述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宋楚兮受傷之後,身子就比平常人更弱了一些,並且恢複的又慢,這會兒雖然能下地走動了,但是出來也還是叫婢女用輪椅推著。
這連著三個月不見,她的精神雖然看著好,但卻又似乎更加瘦弱了一些,映著大好的陽光,臉上的皮膚近乎脆弱的透明,能隱約看到那皮膚下麵細小的血管。
此刻她麵上雖是帶著明豔的笑容的,可是殷述看在眼裏,卻是莫名的心酸。
他臉上笑容不知不覺的褪去,抿唇站在那裏。
“你們先下去吧。”宋楚兮回頭衝婢女擺擺手。
那婢女本分的很,直接低垂著腦袋轉身退下。
何鵬和何旭也是看了殷述一眼之後,然後自覺的先走了出去。
宋楚兮坐在輪椅上,也懶得動,隻含笑看著殷述道:“我已經差不多好了,你一直滯留在大鄆城中,是一定要等我親自過來給你當麵道謝送行了,然後才肯走的嗎?”
殷述留在這裏,本來已經沒事了,但是這熊孩子也不知道是鬧的什麼別扭,住在她家裏,卻躲著她不見。
殷述看著她,也許是因為前段時間接觸的稍微多了起來,他現在看見宋楚兮的時候,倒是不會動不動就明顯的臉紅,隻那耳根子後麵還是爬上來一點紅暈。
“倒不是我非要等著你來當麵謝我,隻是有些話,就算我沒興趣聽,你也一定要當麵說出來的吧?”殷述說道,他似乎是有點賭氣,態度莫明光的不好。
宋楚兮被他噎了一下。
她和殷述之間,的確是需要開誠布公的談一次的,可是和熊孩子開口就這麼嗆她,她也是有點始料未及。
尷尬的扯了下嘴角掩飾,宋楚兮卻不避諱,直視他的麵孔道:“我是沒有平白受人恩惠的道理的,前麵欠了你那麼大的一份人情,總是要還的。”
“怎麼還?”殷述問道。
他特別不喜歡她這樣明算賬的語氣和態度,不過宋楚兮的性子他了解,但凡他還想和她之間來往下去,就總要她把話說清楚的。
當然了,她說她的,至於他最後要怎麼決定,又是他自己的事了。
宋楚兮是沒想到這熊孩子心裏的小算盤,隻為了他的配合微微詫異,但也很快就定了定神道:“不想卷進來你現在也卷進來了,最近京城裏發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太子——他好像已經開始對你出手了。”
這話她的潛台詞雖然說的委婉,但卻是觸動了殷述心中最大的隱秘也禁忌,他不由的屏住呼吸,擰眉看著她的臉。
殷紹利用了馨嬪的事情來給他在皇帝麵前上眼藥,按理說,這件事內裏的關係,宋楚兮是不應該知道的,可是她既然會這麼說,那就說明她是知道的。
殷述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半晌不語。
宋楚兮就拿掉腿上蓋著的毯子,站起身來,走到一邊,然後繼續的慢慢說道:“所有的事,隻要是發生過的,就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來的,我會查,這並不奇怪。隻是很抱歉,現在卻要舊事重提,惹了你的心裏不痛快了。”
當初淳貴妃的那件事,其實從頭到尾知道的人也不多,皇帝將那視為奇恥大辱,但是為了他自己的麵子,還是強撐著沒有刻意在人前太過冷落了殷述,但實際上,他卻還是因為淳貴妃而遷怒了,所以對這個兒子其實是並不在意的。
這算是他母妃的一段黑曆史,如今被他喜歡的人當麵提起來,殷述自然窘迫非常。
他用力的抿抿唇,費力的壓下心裏那種浮躁之氣,道:“你會因為那件事就看輕了我嗎?”
宋楚兮眨了下眼睛,抬頭看向了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她的神色十分的平靜,平靜的一直讓他熨帖到了心裏,不能說是怎樣的安慰,卻也沒有覺得不適。
“嗬——”殷述突然就苦笑了一聲,有一句,哪怕是當年事發時候他都沒當著皇帝的麵替她母妃分辯過的話,這一刻,就突然的衝口而出,“如果我說當年我母妃的那件事並不是真的,你信嗎?”
這世上,就隻有他一個人相信他母妃的清白了,這話,他本是不屑於對任何人說的,因為他自己相信,所以心裏就一直的坦蕩,可是這一刻,他卻會突然也開始有些在乎別人的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