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冷眼旁觀知利害 熱心獨抱替勤勞
卻說華如聽見雪花說:「你可將我丟在這裏麼?」華如便與他頑笑,欲試試他的心,說:「你在這裏很好,且逃難出來,各處豈無與你好的,你又生得招愛,我何必帶你去。」
雪花聽了信以為真,便說:「好好好,我可做尼姑去。」眼中就滴下淚來。
華如看見雪花急了便說:「我此來為什麼?若說看妹子,何必這般要緊。」便說要接她回去,同到蘇州去候差委。又告訴雪花討的鄒小姐腳小不能做事,我不合式並當夜未曾成親的話細細說與雪花,雪花方才感激。便問華如:「你在這裏住幾日動身?」
華如說:「後日便動身,你可收抬收抬。」二人說至天將明時方散。次日華如又與妹子談說在京並逃難情形,又與亮軒及妹夫談至多時,方才回房。雪花跟進來說:「我已收抬好了,今日大家早睡,明日好起身。」說了便走。
次日雪花一早進房說:「轎兩乘已雇好,快些辭了大家好趕路。」華如聽了便叮囑了妹子一番,又謝了亮軒祖孫收留二人之恩,遂帶了雪花上轎。
在路不必細述,趕了三日便到家。雪花又與各人見了,傷感了一回,華如便當著大眾說要收雪花為妾,大家聽了亦說應該。當日便告了天地祖宗收了雪花。
是時家事已無人管,吃煙的吃煙,愛小腳的愛小腳,華如原是讀書人,更不將家事放在心。此時又要起會變產業弄錢去候補。家中所有出息經手人賺了一皮拿在賬房各人搶著就用。是時月如年巳二十歲,常想:「我家自長毛反後尚可整頓,無如大哥是家主,吃煙一概不問,討了三個嫂嫂皆是小腳,不能做事。家中下人是一定不可少的,若是個個能做,何必要這許多男女仆婦,費這許多任務食。二哥偏偏以時文中了,未做知府,聞得他已虧空一身。記得我公公托夢與父親,父親又交代我們說一時文、二鴉片、三小腳皆是害人的東西,我從前不信,今日想想一點不錯,不知這三個哥哥如何了局。眼見家業留得有限,我若不尋個生路便是同歸於盡。」又想:「天下最聰明的便是讀書人,若將此聰明用在管家立業。家業必興。如種田鑿地皆有講究。聞得現在外洋設了六個學堂,內有農學,是說耕種的專門講究。
此外,化學、重學、汽學、電學、礦學均皆學了有用,何必要將心用在時文,得了兩榜便將別人弄得虧空不算,還要將自己的家業變光;至於婦人小腳,其害處不但不能保自己的性命,據我想想,家中養了豬亦是不會動的東西,但養了便有肉吃,若養了不動的小腳,不但無好處,且添出男工女仆的工食出來,又且不能管家,真真小腳要他何用?若將天下婦人盡放了腳,不要說使他種田,添了多少農夫,就使他種種棉花,理理蠶桑,得利亦不能計數。再不然幫幫男人做事,亦且各家均得了好幫手,何至再去雇人,又何至如養豬一般白白養他。
我想婦人豈不知男子苦楚,吃吃力力在外賺錢供給他,惟其腳小不能相幫,故亦有心無力,此種婦人亦是有的;若說鴉片,原是外洋出的,聞得外洋人知他害人並不吃,不知中國人何以迷在這裏頭。若天下人不吃煙,省了這筆開銷,積算起來,每日天下多的錢真真千千萬萬,且人人不吃鴉片,何事不可為?若吃了鴉片,男女生的兒子聞係骨頭皆軟的。且近年我們村坊皆種鴉片,可知天下亦係如此。我想此三件,惟鴉片為最毒。我雖年輕,切不可吃,至於時文,我小時未用過功,與他無涉;若小腳我是見我們家裏共有五個人為小腳送了性命,倒也罷了,至於三個活小腳,我看他如同釘了腳鐐的一般。其中三哥最苦,虧他舍得服伺,想是前世三哥欠他力氣的。」因此月如每見他哥嫂六人,暗中點頭嗟歎,以為此六人不知如何了局。又見二哥收了雪花,卻又暗中喝采,果真婦人腳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