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也已經在這棟回字樓裏轉了兩個圈了。這家店他已經了如執掌了,甚至連店裏有幾間房、房裏幾張床他已經都摸清了。
他在這店裏轉了幾圈,可令他奇怪的是,這家店裏入住的客人並不多,三樓福字號房間,除了壹號,六號,還有有七號,也就是那四個女人,她們住下的三間客房,別的房間都是空著的。可為什麼明明有房間,店家卻偏偏說沒有房間?
雲兒實在想不明白,這世上,還有放著白花花的銀子不賺的人。
“梆、梆、梆。”
三更的梆子由遠及近,清脆悠揚,和著雨後微寒的空氣,在寂靜的深夜一聲聲傳來。一樓大廳內,除了兩三個醉酒的客人,幾乎已經沒有人了,夥計們一麵七手八腳的收拾著店鋪,一麵催促著那幾個醉酒的客人。
打了烊,掌櫃略略交代了幾句,踏著木地板,吱嘎嘎地,一步步上了三樓。
三樓走廊幽暗狹窄,潮濕的地板發出淡淡的黴味,掌櫃手中的白燭,發著不甚明亮的光。跳動的火焰中,掌櫃肥膩的臉頰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一雙眼珠子閃著鬼祟的光。
他一路走,一路小心的留意著身後有沒有人。
終於在三樓最西頭一個房間外,停下了腳步,他警惕的望了望回頭朝昏暗的走廊,才從懷裏摸出鑰匙,隨著哢吧一聲,捅開鎖,閃進了屋,隨後利索的將門栓好。
掌櫃剛關上門,一個小腦袋就從樓梯探了出來——是雲兒。
雲兒正在無聊時,忽然見掌櫃神神秘秘上了三樓,便跟在他身後,要看個究竟。他一直尾隨著掌櫃的,直到掌櫃的將門又栓好,才將小腦袋探了出來。
雲兒平日最閑不住,往日在家裏,無論誰家死了雞、丟了鵝、甚至是誰家又搬走了兩窩耗子,這孩子都摸得一清二楚。
今日,來到這家悅來軒之後,他總覺得這家店怪怪的,便跟在掌櫃後麵看個究竟。
屋裏,一燈如豆,火苗被窗縫裏鑽進的風,吹得突突直跳,律動的火苗發出忽閃忽閃的光,掌櫃肥大的身軀,正在向著牆角一個大水翁不住地叩拜著,水翁口上蓋著一張薄薄的黃紙,水翁下零散的撒著許多的銅錢,那胖掌櫃正撲通撲通的磕著頭,嘴裏還喃喃地數著: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八。”
當掌櫃的磕完了最後一個頭,直起身,小心翼翼的朝著那大水翁道,“今日獻給河神爺爺的生魂,已經給河神爺爺備好了,仍舊在福字客房裏,”
屋內靜悄悄地,隻有風從裂縫的窗紙鑽進來,將紙吹得來回抖動,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掌櫃跪在大水缸旁,戰戰兢兢的恭候著。
“河神爺爺,河神爺爺!”
屋內仍然沒有人說話,他朝著大水缸弓腰,作了個大大地揖,不斷喃喃哀求。
正在掌櫃哀求之際,忽然隱約聽見,門外一陣窸窸窣窣地響聲。掌櫃聽到後,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門前,圓滾滾地肥手輕輕的按在了門栓上,然後,猛的將門栓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