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正平的心情不錯。盡管沒有找到何陽指使柯衡殺害艾誌倫的證據，也沒有發現何陽涉嫌其他罪行。但是，他獲取了何陽涉嫌有組織犯罪的重要罪證，就是艾誌倫留下的陽光集團與打手們簽訂的生死狀。一路將車開得飛快，接連闖了好幾個紅燈。但於正平已無暇顧及這些。曾亞東早已接到範衛兵的報告，坐在範衛兵的辦公室等候。於正平沒有敲門直接闖進範衛兵的辦公室，看見曾亞東坐在那裏，以為他和範衛兵有事商量，尷尬地衝他打了招呼，準備折身返回卻被曾亞東喊住。“別藏藏掖掖的了，快進來，我們都等著你呢！”於正平給曾亞東敬了個禮，簡要彙報了一下艾誌倫留下的那些東西的情況，以及他個人的一些看法。範衛兵也通報了他們審訊丁永祥和調查陽光集團取得的重大進展。“辛苦了，小於，幹得不錯。事情緊急，我們就長話短說，現在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衛兵，你先說！”“經過我們近半年的艱苦努力，‘11.5’殺人拋屍案已經取得了關鍵性突破，並確定了犯罪嫌疑人，掌握了確實充分的證據。盡管犯罪嫌疑人柯衡現在還沒有招供，但現有證據足以形成鎖鏈，他抵賴不了。與此同時，我們已經初步查清了陽光集團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的組織體係，並掌握了大量的證據。我建議，下一步我們要堅持兩條腿走路，一邊突破柯衡的口供，把‘11.5’殺人拋屍案因辦成鐵案，並且查清此案與陽光集團的關聯。同時，對陽光集團展開全麵調查，繼續搜集證據，為全麵徹底鏟除這個犯罪集團作好準備。”“嗯，衛兵說得不錯。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今天晚上市人大常委會的潘主任就要帶領人大代表到廣東考察了。赴上海工作的同誌剛剛給我打電話，說何陽已經購買了今晚七點飛加拿大溫哥華的機票。如果今天不能依法罷免何陽的市人大代表資格，就不能對他及時采取強製措施。他要是逃到了加拿大，我們隻能望洋興歎了。小於，你說說，我們該怎麼做？”曾亞東的心裏早已有了主意，卻要故意考考於正平，他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夥子了。“這……”於正平一下子問住了。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在苦苦尋找的突破口是柯衡，要是柯衡今天不招供，或者他隻承認殺害艾誌倫，不承認是何陽指使他殺人怎麼辦？於正平窘得滿臉通紅，看著曾亞東，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曾亞東慈愛地看著他，鼓勵他：“小於，別緊張，隨便說，說錯了不要緊。”於正平連忙集中注意力，做了一個深呼吸。將掌握的情況在腦海裏仔細梳理了一遍，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思路。“我認為，以我們現有的證據，完全可以向市人大常委會提請依法罷免何陽的人大代表資格。”“你說什麼？我們手頭掌握的證據怎麼夠？我們怎麼能證明何陽直接參與了犯罪？小於，這不是鬧著玩的，別在曾局長麵前口沒遮攔地亂說一氣！”範衛兵一臉不快，他不想讓局長認為自己的屬下無知。“讓小於說完。”曾亞東製止的範衛兵，“小於，繼續說。”“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讓柯衡招供，但以我們現有的證據，足以證明陽光集團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第一，陽光集團是一個成員相對固定的犯罪組織，組織嚴密，等級森嚴，涉嫌非法經營、尋釁滋事、故意傷害、敲詐勒索、強迫交易、串通招標等多種刑事犯罪，很多還是嚴重的刑事犯罪，極大地影響了社會穩定，擾亂了社會治安；第二，他們稱霸一方，排除異己，在運輸物流、建築工程等領域形成了行業壟斷；第三，他們下屬大大小小的企業多達30餘家，總資產近20億元，具有強大的經濟實力；第四，他們采取拉攏、腐蝕等方法，與一些國家工作人員甚至少數領導幹部沆瀣一氣，最大限度地維護本集團的利益，逃避司法機關的打擊，有一張強大的保護傘。從這些情況來看，陽光集團完全符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和公安部對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的界定。何陽作為陽光集團的最大股東和實際控製者，實際上就是這個龐大的犯罪組織的領導者、組織者，是整個黑社會性質組織的首要分子，當然已經涉嫌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並且要為整個集團犯下的罪行負責任。所以，鑒於時間緊迫，我建議，在開展其他工作的同時，迅速整理證據和彙報材料，立即向市人大常委會彙報，請求迅速召開人大常委會，依法罷免何陽的人大代表資格。當然，我們在其他的地方取得的重大進展可以一並向市人大常委會彙報，作為補充。”“好，好，好！小於分析得非常精彩！”曾亞東拍手稱讚。範衛兵一時聽呆了，他想不到一個初入警營的毛頭小夥子竟然有這樣的見地。於正平所說的其實都範衛兵已經掌握的東西，但他沒有進行深入細致的分析，所以心中形成結論。他不禁有些慚愧。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好在這樣的人才就在自己手下幹活兒，他又十分欣慰。“我來說兩句。”曾亞東拉回範衛兵的思緒。“現在我們兵分三路。第一路，衛兵你帶隊，繼續在外圍搜集陽光集團的犯罪證據，查封、凍結陽光集團的資產；第二路，衛兵安排人迅速整理陽光集團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的證據和彙報材料，上午我就到市人大常委會向潘主任彙報，爭取下午一上班就召開人大常委會；第三路，小於帶隊，迅速對柯衡進行審訊，先把‘11.5’殺人拋屍案拿下來。分頭行動吧！”再一次麵對柯衡，於正平的心情有些複雜。為了破獲‘11.5’殺人拋屍案，這半年來他可以說沒睡過一個好覺，調查、臥底，每一步都走得太孤獨。柳建國去世，柳欣因誤解他而出走，這些對他打擊很大。而今，‘11.5’殺人拋屍案就要告破，陽光集團的案子終於接近曙光，他卻激動不起來。這半年，他體會到人生許多的痛苦，讓他更加成熟起來。柯衡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但身體仍然十分虛弱，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於正平遞給他一支煙，幫他點著。柯衡貪婪地吸了一口，他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有嚐到香煙的味道，何況這是他最喜歡的九五至尊。要知道，他的煙癮很大，入獄前每天幾乎要抽掉兩包香煙。吸煙的人都會理解這種滋味。“謝謝。於警官，是你們讓我能多在這世上活幾天，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什麼都告訴你們。”於正平愣住了。像柯衡這樣的犯罪分子，本不怕死，原以為今天的審訊不會很順利，誰知柯衡一點頑抗的意思也沒有，讓他有些意外。柯衡看穿了於正平的心思。“於警官，說實話，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早就把生死看得很淡了。這麼些年，我賣命地為何陽幹，可以說，何陽能有今天，我幫他不少。可我還是落個差點被滅口的下場。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把戲在電視上看得多了，沒成想這樣的事落到我頭上。現在理解了為什麼那麼多的人會選擇激流勇退。”“本來，我想幹完了艾誌倫這一票後金盆洗手，好好過日子。何陽答應事成之後給我兩百萬。我想兩百萬加上我這些年的積蓄，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事後盜竊也是我事先設計好的，何陽答應我判刑後會迅速想辦法把我撈出來。不想這麼精巧的設計，還是被你們識破，這都是命啊！”“我和丁永祥是戰友，轉業後他進入了何陽的公司，那時何陽還是一個小包工頭。我趕上父親患重病，轉業費沒多長時間就花光了，就找丁永祥借錢，前前後後借了十萬。要知道八年前這是個不小的數目。父親最終還是離我而去，我卻欠下沉重的債務。我沒有工作，隻好通過丁永祥的介紹進入何陽的公司。後來才知道，那些錢都是何陽借給我的。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人心的險惡，相反覺得何陽義氣。就這樣，我跟著何陽，開始是小打小鬧，後來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柯衡真的很痛快，不但徹底交待了“11.5”殺人拋屍案的詳細經過，交待了自己以前的案子，還把他掌握的陽光集團的黑幕一一講給於正平。不知不覺，審訊從上午一直進行到晚上六點多。正準備結束，於正平接到範衛兵的電話，何陽在上海浦東機場落網。於正平把這個消息告訴柯衡。“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柯衡若有所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