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雲遊歌舞劇團三輛馬車,數十名隨型樂侍奏著歡快的旋律一路自城東慢慢抵達了黃金城堡。劇團抵達的時間倒是比光明城執政官稍遲一些,但這並不會失儀,相反,自城外一直隨演進城的表演儀式是非常高的敬意。
希婭並沒有和凍雪走在一路,首席樂師除了指引曲目的起始和主旋律的演奏之外,也承擔著頌詞的責任,希婭還很是驚訝了一番,原來率性得有些任性的凍雪也會有嚴肅正經的一麵,那番冗長繁雜的頌詞直要讓小樹精以為凍雪是不是把台詞刻在了琴身上,方便流暢的讀出。
事實證明凍雪並沒有對自己的琴做這樣的事情。
當然,後來小樹精在凍雪手上那個寬長的琴護腕上看到了完整的頌詞版本,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說完了祝詞之後凍雪便抬頭,氣勢不懼的走到場中心,環視了一周圍坐的賓客。中心為首的自然是大皇子,右側是光明城執政官艾爾弗烈德,左側是黃金城執政官,雪莉婭作為隨行女官,是坐在下首的賓客次席上的。雪莉婭因為並沒有在聖山修行地待過很長的時間,對凍雪並不熟悉,但艾爾弗烈德與凍雪,可是一定不會互相錯認的。
艾爾弗烈德之前也與雲遊歌舞劇團打過幾次照麵,他雖然不是凍雪的學生,卻還是會稱凍雪為老師。因此這一次,艾爾弗烈德也如往常一樣,起身親自朝凍雪鞠了一躬。但他覺得這一次,凍雪的笑容裏似乎帶著那麼一些別的意思。
凍雪當然沒有善良到立刻就替他解開這個謎題,而是端莊點了點頭,退開兩步走到樂師所在的那一邊,等人捧上了坐墊之後悠悠坐下,揚起手來,讓樂師們跟隨著做好準備,這才撥起第一個音階。
舞者們帶著悅耳的鈴鐲響聲逐一踏入大殿時,嚴肅的氣氛瞬間便被歡快溶解了。這時候的君臣們才開始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來,取用身前的酒釀,朝賓客們舉杯。
在一群黑膚白裙的舞者裏,白膚藍裙的打扮是很容易被襯托出來的。為了不讓自己太過於緊張,希婭索性便全程專注的盯著地麵,以免破壞了演出。
白膚的樹精靈身高與砂羯的尋常女性無異,骨骼要稍微瘦削一些,伴著纖長手指的舞動,略寬大的鈴鐲自手腕滑落到了手肘上,在寶藍色的布料襯托下,皮膚顯得格外白皙。靈動的動作下唯獨稍顯不足的是那雙本該同樣綻發出靈動光芒的雙眸,始終是朝下的,但這個效果卻意外的好,這令原本喝著酒觀賞舞蹈的眾人都忍不住停下了動作,想要期待她抬眸的那一瞬間。
在一旁的納蘇爾是很注意觀察著艾爾弗烈德的表情變化的。
在希婭出現的那一瞬間,雖然艾爾弗烈德臉上的笑容依然完美無瑕,手中的酒杯卻傾斜到了一個即將滴灑出酒液的角度。那一刻,艾爾弗烈德的心情也和即將傾杯而出的酒液一樣看似平靜,卻隻要一根羽毛大小的力量,就足已翻覆整個局麵。
納蘇爾倒是小心的沒有去觸探什麼,但是架不住黃金城的執政官實在太過於草包,他見雲遊歌舞劇團依言過來表演,以為是對方終於識相屈服在了權威之下,並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彎繞,於是得意的一挑眉,傾身朝艾爾弗烈德笑了笑。“雲遊劇團的舞姬果然明豔動人,竟連大人也看得目不轉睛。表演結束過後,我便派人去請那名舞姬,親自送至閣下麵前如何?”
這位執政官的聲音並不大,沒有驚動表演者與其他貴族,但納蘇爾與艾爾弗烈德絕對沒有錯漏任何一個字句。納蘇爾立刻就變了神色,目光警備的瞪了一眼對方,艾爾弗烈德手中的杯子終於平複到一個正常的角度。那雙紫色的眼眸的色澤突然就沉了下來,似乎透不出一絲光亮。“雲遊歌舞劇團,可不止是黃金城的客人。”
這樣一個小插曲之後,艾爾弗烈德的情緒倒是穩定了下來,他靜靜望著大殿中間那個垂著眼眸的藍色身影,暗沉的紫眸中逐漸回複了溫暖的色澤。
但是另一個人在看清楚希婭的麵容後,可就不那麼平靜了。
因為有著一頭海洋色澤的長發而同樣著藍的雪莉婭,坐在賓客席的首座,卻好像是坐在了紮滿毒針的毯子上一樣難受。雖然她也依然是嘴角噙著些微笑意,眼神明亮的從容模樣,但是若此時有人對上那雙海洋般的眼眸時,是一定能夠讀到裏麵的透骨寒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