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拎起這隻綿羊,把它甩到另外一隻綿羊身上。他笑著說,操他媽的,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麼狗屁事啊。真邪乎。
你幹嗎那樣扔它啊?王小花問。
怎麼扔不一樣?一隻死羊嘛。
你怎麼這麼說呢?羊崽還沒生出來。
生個屁!死人能生出孩子來嗎?啊!四哥大聲說,我們不要管那麼多了!我們走吧!我已經煩透了!
王小花說,你怎麼這麼渾!她睜著一雙小眼睛,不相信似地看著四哥。
我就是渾,怎麼著吧?四哥把那隻綿羊重新拎起來,一下子扔到高速公路下的水溝裏。
王小花突然哭了。這是今天下午我看到第三個人哭。無庸質疑地是,王小花哭的最傷心也最為得體。為了避免將自己的衣服弄髒,她一直伸著脖子哭,後來可能覺著不雅,就坐在馬路上一心一意地哭,她哭得那麼認真,讓我也忍不住傷感起來。偶爾有轎車和拉鐵精粉的大卡車從我們身邊呼嘯著奔馳而過,司機在呼嘯的風聲中探出頭顱回望下我們。再後來,王小花就不哭了,她對四哥說,她終於明白十二年前他為什麼不陪著她去醫院了。她也隻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她就踉蹌著穿過齊整的灌木叢,走到高速公路的那一邊,很明顯她是在往回走。她想一個人走回家嗎?她不想跟我們一起去看李紅旗了嗎?
劉榮、周建歧和我都想過去把她央回來,天馬上要晚了,她一個人很不安全的。然而四哥厲聲喝住了我們,他說,她想走就走!我不相信她敢一個人回家!她那膽量我還不了解!你們誰要是去央她,我他媽就跟誰斷交!你們聽到沒?你們沒長耳朵啊!
我們意意思思地走兩步又停兩步。有風吹過,將壓在綿羊身下的錢吹跑了,周建歧就轉身跑過去撿,劉榮看了四哥一眼,叉著腰看著漸行漸遠的王小花,我呢,我什麼也沒幹,我看到周建歧逮的那條黑魚不知怎麼從車裏蹦達出來,在路麵上不停挺動著身體。後來,是的,後來,我覺得好困,我覺得如果再不睡上一會我可能馬上就死掉了,於是我在高速公路邊躺下,伸個懶腰,望著頭頂上大海般的天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