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她這身練得硬邦邦的筋骨終於不用再踏沙過海,經受考驗了。
若是爺爺在保佑她,她願將眼前一切看成爺爺的饋贈。
雖然眼前生活並非事事如意,卻與她原來的生活有了天壤之別,她不用再單打獨鬥,不用再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不用硬抗下一切。
若是爺爺的饋贈,那麼,爺爺便是贈予了她衣食無憂,贈予她親人朋友。
這些,都是她無比渴望卻不得的東西。
張容瑾抬眸,玉佩上蒙了一層水汽,張容瑾抬手擦去,從浴桶中起身穿衣。
張容瑾散了發髻,將玉佩放在床頭上。
若是回得去,她會感謝這些日子裏上天獨賦予她的特別際遇。若是回不去,她亦願安定下來,接受這命運的饋贈,無論否泰與否。
張容瑾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卻在思慮反複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風習習,堤岸邊停靠的畫船成群,來往的貴女如雲,翠微點發,香氣共夜風撲麵散開,融在茫茫夜色中,令人迷醉。
船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休,觥籌交錯聲,絲竹管弦聲,人語歡笑聲揉和在一起,熱鬧非凡。
堤岸邊夜色掩映十裏柳,江水蕩漾,一輪皓月照千裏,清輝撒在江麵上,六合冥,唯有江船火獨明,遠處江心中零星的火光明明滅滅,時明時暗。來來往往的人衣裳華麗,腰衱蹁躚。
江心一葉小舟,波光粼粼映於簾帳上,
張容瑾斜倚在舟中,卻被人聲吵醒。
“既然國力尚不穩健,直接賑濟百姓之道便不可取,否則將輕易動搖大漢根本,源因直接賑濟有兩方劣勢。”
“一則饑荒連年發生,朝廷以直接賑濟的方式賑災,一年可以繼,兩年三年或可矣,但若是長此以往,賑濟的數目絕不可小覷,今日有京畿附近的災民,明日也可能有九州四方的災民,若但朝廷傾國庫之力賑災之時,邊境來犯,抵抗匈奴大舉的進攻便先失前勢,恐對大漢不利。”
“二則長此以往易國力不濟,賑濟不繼,即使眼前能給予災民前期補給,安撫住災民一段時間,可時間一長,賑濟便難相繼。對災民來說此道的作用不過是今朝食今朝米,明朝又複食草皮罷了,起不到長期的效用,而天災連年,誰也說不定下一年是否就可風調雨順,百姓們是否可以借今時賑濟挨到風調雨順之時。”
“故直接賑濟也隻是能暫緩災情,拖延一些時間,並不能真正有效地解決饑荒的問題,而對朝廷來說,賦稅久收不上,還長期向外大量支出,並不是一個好兆頭,財政的強大與否於一個國家能擁有的基本和底氣的多少息息相關,財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故而,要從朝廷入手賑災就必然從旁計議。”
張容瑾看著離她不遠處那個青色衣衫的女子,女子身上繡了繁複的蓮華紋,美而不刻意。發間斜插金海棠珠花步搖,梳的是墮馬髻,如玉的麵容在水光蕩漾中更顯出塵。
小舟中掩了簾帳,而簾帳的另一頭響起男子的聲音:“願聞其詳。”
女子輕笑,臉微微側了過來。
張容瑾扶著舟看向女子,大驚。
這…不是她嗎?
“賑貸對於朝廷來說也許是最不吃虧的方法,讓災民們先向朝廷借錢糧後再歸還朝廷,朝廷是無損根基,但實際做起來必然難度不小,朝廷將賑災物資貸給民眾,來年民眾未必就能還得起,且不說天災,即使是風調雨順,還完了所貸,當年的糧食又能剩下多少?災民們一年的糧食要用來抵兩年的生計,隻怕是一切會重蹈覆轍,待青黃不接之時,災民又會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