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四百零二年,青帝元年,上元佳節的都城昊京。放眼望去,不論是朱門高樓,還是市井小戶,門梁上方均懸青色綢緞,大門兩端各掛紅色燈籠一隻,燈籠的形狀取自十二生肖。
街市上,人頭攢動,燈火璀璨,鼓樂喧天。
忽然,眾聲喧嘩中傳來清遠幽曠的簫聲,隨著簫聲越來越近,街市上的各中節目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人們循著簫聲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尊流光溢彩的水晶神像。隻見那神像頭戴鑲嵌五穀的水晶帽子,身穿繪有六畜圖案的大黃袍子,足凳金色白底的長靴,笑容可掬,儀態端莊。
可是人們竊竊私語的卻不是神像。一位看似大膽潑辣的姑娘感歎道:“左邊那紫衣郎君真是風雅,如若他能跟他在一起,哪怕一天,讓我幹啥都行!”
旁邊一位不羈少年不屑地回應:“人家可是戶部尚書、顧命大臣的公子,多少王侯小姐圍繞著呢,你就別做夢了!”
又一中年大漢碰了下少年:“哎,中間那美人,為什麼蒙著臉,不讓人盡興!”
在承載神像馬車的前麵是三匹棗紅色高頭大馬,左邊馬背是一位身穿紫色繡花錦袍的儒雅公子,此刻橫簫在胸,幽曠的簫聲正在汩汩外流。中間馬背上是一襲玄色紗裙的清麗少女,雖然輕紗蒙麵,但是眉眼張揚恣肆。右邊馬背上是一位英武俊逸的少年將軍,隻是他左手懷抱著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張墨色古琴。除此之外,馬車周圍還跟著鼓手一百零六名、舞女九十九名。
這一行隊伍真是招惹不少相思、哀怨與嫉妒。你聽那閣樓上的世家公子小姐們的酸言酸語。
“仗著幾分色相,出來招蜂引蝶,丟我們世家大族的臉!”
“你還別說,他們舉行這個社祭還挺熱鬧的,明年咱們舉辦個比這更宏大的!”
“不作就不會死,等著吧,他們倒黴的時候不遠了!”
隊伍所過之處,人群自覺有序地尾隨其後。行至城西,後土神廟門前方才停下。
為首的三人行至神廟門前的高台上,環顧四周。站在中間的紫衣少年把簫別在腰間,雙手抱拳,首先開口:“各位父老鄉親,我是戶部尚書之子蕭泓,我身邊這兩位是兵部尚書的公子劉聰和千金劉穎。今天我們三位奉旨舉辦社祭大典,感謝各位的配合!”蕭泓說著抱拳向四周百姓致意,劉聰和劉穎亦是,隨後蕭泓繼續說道:“今年我們能夠取得如此大的豐收,首先要感謝青帝初登大寶的減稅政策!其次,要感謝後土娘娘護佑風調雨順,才得以使我朝五穀豐登,六畜豐厚!所以,我父協同兵部尚書劉大人向皇上請旨重辦停止了10年的民間社祭,一是表達對後土娘娘的謝意,並祈求她繼續護佑我朝;二來彰顯我皇與民同樂之心。社祭之後大家可以繼續盡情玩樂。下麵社祭開始!”
蕭泓的話音剛落,待命的小廝就把鞭炮和煙花齊齊點燃了,一時間,天空異常璀璨,在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蕭泓引領神像進入神廟,為後土娘娘更換新裝,行祭拜大禮。其後跟著的是早已安排好的世家大族、各行各業的代表人物。
廟外,在蕭泓進入神廟的同時,劉聰和劉穎分別向神廟的兩側飛身而去。在左側有一個早已搭好的形似轎子的小閣樓,劉聰盤腿坐下,把懷中的古琴放在雙腿上。在右側是一個用紫竹搭建的舞台,中間赫然立著兩張繪有六畜和五穀圖案的大鼓,其餘的鼓手早已在舞台排好隊形。劉穎輕柔地略過眾人,落在兩鼓中間,墨色絲帶迎風飄展。
鞭炮聲息,劉聰和劉穎對視一眼,鼓樂聲起。古琴悠揚灑脫,鼓聲歡暢渾厚。劉聰低眉撫琴,衣袂飄飄,發絲紛揚,優雅至極。劉穎腰肢輕扭,步法輕靈,以墨色絲帶捶打鼓麵,剛柔曼妙。
周圍的群眾齊唰唰地跪在地上,伴著鼓樂聲默默祈禱。鼓樂聲猶如脫韁的野馬,越跑越興奮,忽然一聲高亢的嘶鳴之後,轉而變得舒緩柔和,與此同時傳來了低沉而鏗鏘的合唱聲:正月開始修鋤梨,二月下地去耕種。
三月修剪桑樹枝,四月遠誌接了籽。
五月知了陣陣叫,六月紡織娘振翅。
七月火星向西落,八月要把蘆葦割。
九月婦女縫寒衣,十月莊稼收進倉。
十一月上山打獵去,十二月圍爐話家常。
歌聲畢,鼓樂停,萬籟俱靜,大家仍沉浸其中。忽然,一個邪魅放肆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讓人毛骨悚然。
“哈哈……裝腔作勢惹人厭,小爺我給你們添點彩頭!”
話音剛落,四周的亭台樓閣都被一種紫色金彈丸炸開了花,人們驚慌的四散而逃。爆炸聲,房屋倒塌聲,驚慌的喊叫聲交雜一片。
“哈哈,這樣才算熱鬧嗎!哈哈……”
劉聰站起身來,閉目靜聽,似乎在尋找聲音的來源。
劉穎怒目圓睜,喝道:“哪來的小賊?敢在姑奶奶麵前搗亂!”
接著長袖一甩,墨色絲帶循著聲音的四方揮了出去,追著一個紅色的影子四下繞圈;劉聰見狀輕叩琴弦,唰一下一柄長劍閃著銀光自琴身出竅,從另一麵迎向那紅影;蕭泓此刻已自神廟中走出,站在台階上靜觀其變。
在絲帶與長劍就要將紅影合擊時,那紅影突然消失不見了。絲帶與長劍擦身而過,濺起星光四射。劉穎正在詫異之間,隻覺臉前一陣清風拂過,而後紅影一閃,一個穿著花裏胡哨的人出現在了眼前。四目相對了十秒鍾,傳來了清亮中帶一點沙啞的身音:“嘖嘖嘖!原來是個美人,以為臉上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才戴這麵紗呢!不好玩!小爺走了!”
此人說完,把麵紗朝劉穎一扔,就要飛身而去。劉穎左手接住麵紗,右手絲帶一揮,扣住了紅影人的腰肢,一拉又將其帶到麵前。對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絲帶一揮,又將其轉圈送了出去。開始捧腹笑道:“哈哈……哎喲,我說,你家是開裁縫店的嗎?怎麼身上穿的竟是各種邊角料啊?”
劉穎之所以如此反應,是因為來人裝束實在怪異。全身上下仿佛是把各種布條粘在了身上似的,隻有那件紅色的披風是單一的顏色,頭上還插著五顏六色的不知是什麼的羽毛。不過,除去這身不著調的打扮,這人的那張臉也十分妖異。粉麵桃腮,高鼻薄唇,細彎的眉毛斜飛入髻,外加一雙霸氣邪肆的丹鳳眼,仿若魅惑眾生的狐妖!此人聽到劉穎的話,鼻孔不屑地哼了一聲,薄唇輕啟:“沒見識!小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花如玉是也!”
劉穎媚眼輕揚,輕緩戲謔地說道:“哈哈……我管你是花如玉還是花狐狸,砸了本姑娘的場子,你就得掉層皮!”
劉穎說完,墨色絲帶如一條猛蛇襲向了花如玉,眼看就要接近花如玉的喉嚨;花如玉立馬運氣護在身前,絲帶無法再前進一分,兩人僵持起來。
花如玉瞪眼問道:“小爺我還沒說呢,你怎麼知道我的外號是花狐狸?”
站在一邊旁觀的蕭泓聽到花如玉的名號,臉上閃過一絲疑慮和驚慌。花如玉不是別人,乃是江湖上第二大幫派花漾軒的新任掌門,外送名號花狐狸。蕭泓的腦子飛速轉動著:“據江湖傳信,花如玉目前正在千裏之外,與江湖排名第三的興發會爭奪地盤,怎麼會來到京師,為什麼又要大鬧社祭呢?”
蕭泓想到這裏,一個人名冒了出來,那就是青帝,南宮昭。蕭泓暗叫一聲:“不好!”舉目向四周警惕地尋覓。
此時,劉穎和花如玉這邊結束了內力的比拚,正打的難解難分,一旁的劉聰用琴音製造噪音幹擾花如玉。在花如玉分神的刹那,劉穎用墨色絲帶在花如玉麵前虛晃一下,再迅速飛身到花如玉的身後,運足內力,墨色絲帶幻化出無數條紅色的絲帶,像一條條靈蛇吐著芯子襲向了花如玉的後背。此時,空中傳來一聲尖厲的鶴鳴,花如玉回頭向劉穎鬼魅的一笑,在絲帶接觸到他的刹那,憑空消失。
與此同時,一座最高最華麗的閣樓被無數金色彈丸炸的搖搖欲墜。劉穎和劉聰顧不得追蹤花如玉,匆忙地去救還沒有逃散的看熱鬧的人兒。蕭泓沒有發現他要找的人,似乎輕鬆了許多,也加入到救人的行列。
在逃散的人群中,隻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小姐倒在地上,旁邊的丫鬟很著急地在攙扶。
丫鬟小雨:“小姐,你快起來啊!這樓馬上要倒了!”
小姐王月娥:“小雨,我的腳好像斷了,好痛!”
小雨:“哎喲,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正在主仆兩人焦急時,一個帶著火的木頭從高空向倒在地上的小姐砸去。千鈞一發之際,蕭泓用掌力推開了木頭,一手拎著一個人,飛退到了安全地帶。他放下兩人,冷淡地說道:“趕快回家吧!”轉身便欲去救其他人。那丫鬟還在驚魂未定中,王月娥長出一口氣,平複了下心緒,柔聲喚道:“蕭公子,稍等!”
蕭泓轉身,冷冷問道:“王姑娘還有事?”
王月娥被蕭泓如星光明亮的眼神照的低下了頭,輕聲回複:“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蕭泓:“不必客氣!”
蕭泓說完,轉身又欲走,突然又感覺哪裏不對。他轉過身來,打量了一下王月娥。此時王月娥單腳著地,一手扶著旁邊的欄杆,衣服雖然淩亂,但是神態淡然,好無小女兒的做作。
蕭泓依然淡淡地問道:“王姑娘的腳怎麼了!”
王月娥失落地答道:“好像是扭傷了!”
蕭泓:“我來看看吧!”轉頭又對一旁發呆的丫鬟說:“嗨,去扶你家小姐坐下!”
小雨聞言,並沒有動!王月娥單腳往前挪動了一下,伸手拉了下小雨:“丫頭,別發愣了,快扶我坐下!”
小雨這才愣愣地扶王月娥坐在台階上。蕭泓蹲下身,欲去捏王月娥的腳,又突然止住了手。抬頭看了王月娥一眼,“王姑娘,緊急關頭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