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說喪氣話(2)(2 / 3)

“這一路你怎麼來的?”富春問。

“從北極的新奧爾鬆飛到世界最北的小城朗伊爾,再經過奧斯陸、巴黎、聖地亞哥,再到最南邊的小城蓬塔。”

“就你一個人這麼跑?”富春問。

“就我一個人。”如意答。

“咱在蓬塔見過。”富春道。

“是吵過。”如意糾正。

富春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道:“所以這麼長的路你都過來了,接下來的就不算什麼了……走吧!”

如意沒反應過來:“去哪?”

富春指著遠處那座高山道:“那!”

風越來越大,正逢南極的極晝,二十四小時日不落,太陽運動軌跡成一弧線,每天在地平線上來回遊走。富春看了看表——格林尼治時間晚上七點。

“去哪都一樣會死。”如意道。

富春蹲下,盯著如意看了一會兒,問:“你害怕了?”

他問得那麼輕蔑,如意抬起頭怒道:“掉下來都沒死,我怕什麼?”

富春擦了擦凍紅的鼻尖,如意捋了捋淩亂的頭發。

這裏地處西南極的海岸線,太陽斜斜地貼在遠處的地平線上,空氣裏彌漫著純淨的寒風味道,陽光美得如夢如幻。這裏的海冰形態各異,有像餃子的,有像鐮刀的,這些奇形怪狀的海冰和一些小冰山混在一起,錯落豎立在整片被冰雪覆蓋的海冰上,在極晝的金色陽光中呈現出一種不真實的色彩,就像是奇異夢境中的畫麵。

幾隻威德爾海豹好奇地抬起頭,它們看到富春用行李箱的綁帶連起幾個箱子,然後用一根綁帶拖著最前麵的一隻箱子在海冰上緩慢地走。

如意趴在最大的一隻箱子上,強忍著顛簸帶來的劇痛,被這隻行李箱雪橇拖著走。

金發女孩的右手被綁在最後一隻行李箱上,壓著富春留下的腳印,在海冰上拖出一道淡淡血跡。

富春喘著粗氣,像個纖夫一樣,埋頭拉著這一大堆往前走。

他走了大約二十分鍾,累得腿肚子抽筋,慢慢接近了陸緣。

好多賊鷗被鮮血氣味吸引,飛了過來,停在冰麵上,齊刷刷望著富春。

風停了,富春沒留意,又走了幾步,忽然感到一種恐懼。

他停下來,如意撐起上半身看著他。

富春覺得缺了些什麼,但他說不清楚。

他轉過頭,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忽然明白了。

“沒聲音了。”他道。

“什麼?”

“風一停,這裏就沒聲音了。”

如意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她第一次發現世界原來是有聲音的,一旦各種雜聲全部消失了,現實世界就好像遠去了。

富春重新低頭走起來,雪地靴踩在厚厚的雪裏,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如意聽著富春的踩雪聲,感到一絲安慰。

富春走熱了,他解開衝鋒衣的拉鏈,回頭看如意,發現她緊閉著眼睛在顫抖。

富春停下腳步,脫下衝鋒衣,裏麵是厚厚的衛衣和專業的背帶衝鋒褲。

他把衝鋒衣蓋在如意身上。

氣溫開始降低,風卷碎冰,亂雪迷眼。雖已進入南極夏季,但氣溫依舊很低。

如意睜開眼,望著富春的背影,想起他倆在蓬塔時的初見。

當時一場暴風雪持續了半個月,所有飛機停飛。她每天在房間裏寫論文,隔壁時時傳出一個男人的大嗓門。

他不停打電話,滿嘴是大爺。

“路演的稿子我看了!完全不行!別跟我說過程!大爺的!我隻看結果!”

她忍了一天,忍了兩天,忍到第五天實在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