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金令史美婢酬秀童(3)(1 / 3)

睡至四更,夢見神道伸隻靴腳踢他起來道:“銀子有了,陳大壽將來,放在廚櫃頂上葫蘆內了。”張陰捕夢中驚覺,慌忙爬起來,向廚櫃頂上摸個遍,那裏有什麼葫蘆。“難道神道也作弄人?還是我自己心神恍惚之故?”須臾之間,又睡去了。夢裏又聽得神道說:“金子在葫蘆裏麵,如何不取?張陰捕驚醒,坐在床鋪上,聽更鼓,恰好發擂。爬起來,推開窗子,微微有光。再向廚樞上下看時,並無些子物事。欲要去報與金令史,庫門卻旦鎖著,隻得又去睡了。少頃,聽得外邊人聲熱鬧,鼓樂喧閩,乃是知縣出來同眾官拜牌賀節,去文廟行香。

天已將明,金滿己自將庫門上鑰匙交還新庫吏了。新庫吏開門進來,取紅紙用印。張陰浦已是等得不耐煩,急忙的戴了帽子,走出庫來。恰好知縣回縣,在那裏排衙公座。那金滿已是整整齊齊,穿著公服,同眾令史站立在堂上,伺候作揖。張陰捕走近前把他扯到旁邊說夢中神道,如此如此:“一連兩次,甚是奇異,特來報你,你可查縣中有這陳大壽的名字否?”

說罷,張陰捕自回家去。不題。

卻說金滿是日參謁過了知縣,又到庫中城隍麵前磕了四個頭,回家吃了飯,也不去拜年,隻在縣中稽查名姓,凡外郎、書手、皂快、門子及禁子、夜夫,曾在縣裏走動的,無不查到,並無陳大壽名字。整整的忙了三日,常規年節酒,都不曾吃得,氣得麵紅腹脹,到去埋怨那張陰捕說謊。張陰捕道:“我是真夢,除是神道哄我。”金滿又想起前日召將之事,那天將下臨,還沒句實話相告,況夢中之言,怎便有準?說罷,丟在一邊去了。

又過了兩日,是正月初五,蘇州風俗,是日家家戶戶,祭獻五路大神,謂之燒利市。吃過了利市飯,方才出門做買賣。金滿正在家中吃利市飯,忽見老門子陸有恩來拜年,叫道:“金阿叔恭喜了!有利市酒,請我吃碗!”金令史道:“兄弟,總是節物,下好特地來請得,今日來得極妙,且吃三杯。”即忙教嫂子暖一壺酒,安排些現成魚肉之類,與陸門子對酌。閑話中間,陸門子道:“金阿叔,偷銀子的賊有些門路麼?金滿搖首:“那裏有!”陸門子道:“要贓露,問陰捕,你若多許陰捕幾兩銀子,隨你飛來賊,也替你訪著了。

金滿道:“我也許過他二十兩銀子,隻恨他沒本事賺我的錢。”陸門子道:“假如今日有個人緝訪得賊人真信,來報你時,你還舍得這二十兩銀子麼?金滿道:“怎麼下肯?”陸門子道:“金阿叔,你芳真個把二十兩銀子與我,我就替你拿出賊來。”金滿道:“好兄弟,你果然如此,也教我明白了這樁官司,出脫了秀童。好兄弟,你須是眼見的實,莫又做猜謎的話!”陸門子道:“我不是十分看得的實,怎敢多口!”金令史即忙脫下帽子,向髻上取下兩錢重的一根金挖耳來,遞與陸有恩道:“這件小意思權為信物,追出贓來,莫說有餘,就是止剩得二十兩,也都與你。”陸有恩道:“不該要金阿叔的,今日是初五、也得做兄弟的發個利市。”

陸有恩是已冠的門子,就將挖耳插於網邊之內,教:“金阿叔且關了門,與你細講!”金滿將大門閉了,兩個促膝細談。正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來陸有恩間壁住的,也是個門子,姓胡名美,年十八歲。有個姐夫叫做盧智高。那盧智高因死了老婆,就與小舅同住。這胡美生得齊整,多有人調戲他,到也是個本分的小廝。自從父母雙亡,全虧著姐姐拘管。一從姐姐死了,跟著姐夫,便學不出好樣,慣熟的是那七字經兒:賭錢,吃酒,養婆娘。

去年臘月下旬,陸門子一日出去了,渾家聞得間壁有斧鑿之聲,初次也不以為異。以後,但是陸門子出去了,就聽得他家關門,打得一片響。陸門子回家,就住了聲。渾家到除夜,與丈夫飲酒,說及此事,正不知鑿什麼東西;陸門子有心,過了初一,自初二、初三一連在家住兩日,側耳而聽,寂然無聲。到初四口假做出門往親戚家拜節,卻遠遠站著,等間壁關門之後,悄地回來,藏在家裏。果聽得間壁槌鑿之聲,從壁縫裏張看,隻見胡美與盧智高俱蹲在地下。胡美拿著一錠大銀,盧智高將斧敲那錠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