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放心,啥事也不會出的。你沒聽那女人的聲音嗎,如果打重了,那女人是不會這麼叫罵男人的。看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打鬧。好了,你不去睡,我睡覺去了。”埃克萊姆就這麼說著,轉身進臥室去了。我站在門口,不安地望著“貓眼”,也不知站了多久。後來那家人的喊叫聲平靜下來,我已渾身冰涼,腿都僵硬了,這才回到床上躺下。

“你回來了?”埃克萊姆睡眼惺忪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討厭,一邊去。”好像打老婆的男人不是鄰居,是埃克萊姆似的,我氣呼呼地推開了他。

“哎,你這是咋了?”埃克萊姆清醒了些怔怔地問道。

“男人中最壞的流氓就是用打老婆來掩蓋自己的……”也不知又說了些什麼,我發了一陣脾氣。埃克萊姆狠狠地瞥了我一眼後說:

“你是被鬼纏住了還是咋了?自言自語……”他嘟囔著睡去了。那晚我做了亂七八糟的夢,一夜都沒睡好覺。第二天早晨起來,眼睛紅腫,臉皮耷拉著。可是,那天晚上我和埃克萊姆從外麵回來,看到女鄰居從樓門出來,她穿著露肩的、半露胸的時髦裙子,化了濃妝,領著洋娃娃一樣的女兒,和男人嘻嘻哈哈地走著,真讓我驚詫不已。埃克萊姆把我輕輕搗了一下,我們與鄰居點頭示意地走過去了。

“咋樣,我沒說錯吧?你看,我們的鄰居像個挨了打的人嗎?是不是比以前更愛她的男人啦?”一進樓門,埃克萊姆便對著我的耳朵說道,“昨晚你好像是個婦聯的幹部似的發火哩,這下你看到了吧。”

從此以後,對她們家的吵鬧我再也沒心管了。

今天因為是個周末,我習慣性地打掃了兩三個小時的衛生,然後就開始做飯了。大兒子到英語班上課去了,小兒子在客廳裏看電視。過了一陣,我聽到兒子不知跟誰說話,便把頭從廚房伸出去一看,他正站在門口,跟鄰居家的小兒子說話:

“我說的是真的,我家有很多書。《醜小鴨》《小紅帽》《皇帝的新衣》等,這些書都有。我哥也有好多書。快進來,我都給你看。”

看來,我的孩子跟鄰居家平日裏在外麵見不到麵的兒子,正在互相認識哩。因為我在廚房,沒聽明白他們說了些什麼。突然我聽到他的哭聲,隻聽門“哐啷”一聲關了。我的孩子哭著來到我跟前說:

“媽媽,對門那個大姐姐太壞了。那個小弟弟說跟我玩,她說‘我媽說不讓你到別人家裏去’,說著就把他拉走了……”

我看著孩子受委屈的可憐樣子,心一下子就軟了。我不由得想起我的童年,現在回憶起來好像甜蜜的夢一樣。這些關在四堵牆裏出不去的孩子的童年,與我的童年相比,讓我深深感慨。我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父母能在家裏找到我們嗎?從早到晚跑來跑去撒歡兒地玩,一會兒到哪塊苜蓿地裏去采苜蓿芽,一會兒又去折柳條編辮子,拿著男孩子做的柳笛吹著玩,一會兒不知跑到哪個村子去吃桑葚,一會兒跑到水渠去洗澡。肚子餓了,誰家的飯熟了就跑到誰家去,就像自己家一樣毫不客氣地端起來就吃。也不知那時候當媽的做的飯多,還是她們胸懷寬廣,反正是對鄰居家的孩子像自家的孩子一樣。沒有飯,沒有饢,就是有一個蘋果,有一個玉米棒子,有幾個酸杏子,我們也一起分著吃,而且,天黑了也不想分手,家裏也允許我們互相住在對方家裏,我們就是這麼長大的。你看,現在這些孩子,別說到外麵去玩了,互相都是隔離著生活的。家長從小就教給他們用猜疑的目光看人。

我就這麼想著在廚房做飯,突然想起來給鄰居家盛碗飯過去。或許這小小事情,就可以給我們的孩子們開通一條交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