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3)(2 / 2)

有了第一次的射擊經驗,再拉出去打靶的時候,大家就不再像先前一樣怯場了。一個個動作熟練,沉著冷靜,雖說不是彈無虛發,卻也八九不離十,幾乎不再有打脫靶的,讓教官一口一個“對頭,對頭!”誇個不停。

如此訓練有素的隊伍,不要說是支援春種秋收了,就是配合鄉裏完成突擊任務,也是招之即來,戰之必勝。那些年,每到重要慶祝活動,都要對所轄地區的流動人口進行遣送。由於擔心走漏風聲,遣送行動都是夜間秘密進行。有一次我們接到鄉裏通知,要求晚上對學校附近煤窯突擊檢查,凡發現流動人口,必須立即帶到鄉上,然後統一集中之後,連夜送至城裏收容遣送站,遣返回家。

學校後麵的山上有幾個煤窯,離煤窯不遠有幾孔窯洞。當我們摸黑來到之時,果然聽到鼾聲傳出。隨著老師一聲令下,我們打開手電筒衝進窯洞。正在酣睡的一對夫妻以為來了強盜,猛地翻身的同時,一把操起一根大頭棒,大喊一聲就衝了過來。然而當看到站在麵前的是一群荷槍實彈的武裝民兵時,一下扔了大頭棒,蹲在地上可憐巴巴開始哀求了。

因為這是一項政治任務,盡管丈夫再三解釋妻子剛剛流產,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我們還是不予理睬,讓他們匆匆收拾了東西,隨我們一同來到了鄉上。這時鄉上的大卡車已經準備停當,連同其他幾個流動人口,一起被我們推到車上,連夜向著城裏進發了。

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那幾個外鄉人背靠在前車廂板上,而我們這一幹人馬,圍了一圈,和他們麵對麵坐著。那一晚月亮很圓,很大,我們可以看得見彼此的麵部輪廓。或許是皎潔的月光觸動了離鄉人的情感,那個一路讓我們行行好的丈夫,慢慢不再哀求,而是一邊把妻子摟在懷裏,一邊亮開嗓子唱了起來。“山裏來的野雞娃紅冠子/我給尕妹妹別簪子/山裏來的野雞娃白脖子/我給尕妹妹戴鐲子/……”濃鬱別致的花兒腔調,纏綿悱惻的真情表白,回蕩在月夜的上空,有一種令人心酸的感動。人總算是悉數送到目的地了,可我們的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第二天一大早,當我們在鄉裏幹部帶領下,斜挎著長長的“七九”式步槍,一路縱隊沿街尋找飯館時,真有點八路軍進城的感覺。

同樣必須是晚上完成的任務,下夜護校就顯得愉快輕鬆多了。到了高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的學生數量已有所增加,從一開始的四十多人增加到了八十多人。因為學校沒有圍牆,菜地又隔著一條馬路,護校的任務就責無旁貸地落在我們自己身上。

我們依舊以班為單位,幾個人一組,輪流在菜地和學校之間轉悠。這個時候已經刀槍入庫,手裏隻有手電筒和一根棍子,因為都是結伴而行,說說笑笑的,意思是告訴別人,小心點,我們人不少呢。

我們的菜地實在是誘人,經常有人半夜三更順手牽羊,摘上一筐兩筐。僅僅是偷一些菜也無所謂,就是破壞太嚴重,還沒長好的辣子茄子撒得到處都是,如不加緊看守,就接不上茬了。還有食堂和麥場,都是學校的防範重地,被人偷了盜了,學生隻有停課回家了。

問題是我們畢竟是瞌睡了找枕頭的年齡,到了後半夜,眼皮重的石頭似的,不耷拉都沒有辦法,說著話的工夫,人就睡過去了。等早晨突然醒來再看,這躺著一個,那睡著一個,頭上都是草葉子,臉上硌得坑坑窪窪的,好像放羊娃一樣,一個個都是灰頭土臉的,沒有一點學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