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序:我為什麼而動容(1 / 2)

在過去的時光裏,我們人類所擁有的苦難真是太多太多,天災、人禍,每一件細小的事情都會使我們的良心所動。

1986年1月28日,在佛羅裏達州卡納爾角肯尼迪航天發射中心,來自美國新罕布爾州康德中學37歲的女教師克裏斯塔.麥考利夫是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因為她將要和另外兩名宇航員乘即將發射的“挑戰者”號進入太空。11時38分,“挑戰者”號騰空直搏雲霄,而在五秒鍾後,航天飛機突然化成了一個火球,從碧空中傳來一聲悶響。在遠離發射架4英裏的看台上,一千多名觀眾目睹了這場人類的空中災難,片刻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不覺淒楚難當。那個時候這位女教師的父母都在看台上,當她的父親明白過來後就伸手摟住了老伴,她神色迷惘,繼而鼻子一酸,苦淚奪眶而出。在康德中學的禮堂裏,一張張笑臉頓時呆若木雞,片刻沉寂過後,響起了一片不可抑製的哭泣聲……看著這樣的場麵,我會忍不住而動容……

2000年某月的10日淩晨10分,江蘇省睢寧縣一個名叫孫超的青年騎著自行車往家趕路,在他走到縣城北高速路睢魏入口時,與一輛車號為蘇C06540的大客車相撞,致使孫超頭部受到重傷,大客車的左後輪壓住了他的腹部之後才停下來。孫超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夜空,但車上的司機和車上的28名乘客卻無動於衷,沒有一個人下車相救,任憑他在車輪下慘叫一個多小時。等淩晨1時20分交警趕到現場的時候,孫超已在車下昏死過去,那個時候司機和那28名乘客仍舊坐在車上,有的甚至在呼呼的大睡……看著這樣的消息,我久久的無法平息自己內心的憤怒和酸楚的心情……

是的,那些來自大自然的災難讓我們感到恐懼,而更沉重的災難是來自我們的靈魂,來自我們人類本身。我不知道當孫超淒厲的慘叫聲從車下傳來的時候,那些坐在車上的人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如果自己當時要是在那輛車上該怎麼辦,我的良心為那件事兒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得不到安寧,我痛苦不堪。我心裏清楚,在未來的時光裏,人類仍然會被一些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內的苦難所心痛,將要和那些已經過去的苦難成為我們難以回首的往事,成為我們的記憶。

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正是那些往事和記憶才構成了我寫作的生命,為了使過去的每一件難以忘懷的事情,為了使我們麻木的心靈得到蘇醒,為了使每一個我自認為有新鮮感有意義的想法重新生存於現實中,我不得不進行回憶和寫作。我的寫作是靠回憶來完成的。

我們的生命隻存在於一瞬之間,除此之外,就連剛剛過去的一些事情,我們的一切事情都要依靠回憶來完成。現實也存在於一瞬之間,隻有在這一瞬之間被稱做浩瀚的曆史才顯示出她的意義。而回憶使我們首先顛覆了時間的意義,在回憶之中,時間變得不可依靠,和現實出現了距離。發生於1986年1月28日的遠在大洋彼岸的那場空難和2000年某月10日淩晨的那件讓我們心痛如裂的往事可能會先於昨天的事情來到我的筆下,時間在我的回憶之中喪失了秩序。無數的往事會每時每刻進入我們瞬間的生命,進入我們的現實之中,回憶使我們廢除了現實與過去的距離,而回憶之中的一切又都是正在進行時,回憶就是現實。對於我來說,現實始終是我們寫作的基點,我的寫作,我筆下的一切都是正在進行時。

我們使用語言和文字使記憶和幻想變成某種畫麵或情緒直接呈現在讀者麵前,使曆史、時間和未來超出虛幻,變成一種固定的能給讀者留下記憶的東西,我們成了創造曆史的人。由於回憶使時間喪失了秩序,因此時間對於我們的生命而言就變得沒有起點和終點。在這樣的時間裏,我們就可以用不同的視角來回憶和審視某一件往事。由於視角的不同,同樣一件往事或人物就會使我們得到不同的感受和認識,這就使得我們的寫作顯示出她的複雜性和多層次性,這就成了曆史。曆史的真相是什麼?曆史就是某個人從某個帶有主觀意思的側麵所看到的某個事件的某個方麵,曆史就是某個人的好惡。

那麼我們靠什麼來完成這種對回憶(曆史)、現實(生命)和未來(時間)的定型呢?對於我們寫作者來說,毫無疑問,我們需要獨立的人格和詩性的敘事。在技術上,現在我們所麵臨的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敘事。我所說的敘事當然不是單單地去講述一個故事,絕對不是,故事隻是使讀者進入回憶內部的一種手段,敘事的靈魂應該是一座巨大的宮殿,一座迷失在時間和曆史之中的宮殿。我們在這座迷宮裏所看到的應該是用肉體和靈魂建成的沒有盡頭的充滿陽光或者光線暗淡的小道,我們沿著這些小道去漫遊這座宮殿,在小道的兩側我們應該使來漫遊的人看到他們從來都不曾看到過的花朵或野草,那就是我們對曆史、生命和時間的獨到的認識和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