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肖把陸萬誌叫到辦公室談話,小肖坐在辦公桌後麵,目光銳利得有些讓陸萬誌發毛。小肖說,我是代表高總和你談話,你的那個方案,也就是建議書,我交給髙總了,髙總很欣賞,民主管理企業要從基層做起,也就是說要從班組做起,你能不能像帶頭微笑一樣,也帶個頭搞一搞民主管理呀?陸萬誌的心裏踏實了,臉上旋出幸福的微笑,說,當然可以。
事情就這樣開始了。
運行C班是民主管理企業的試點,首先要搞民選班長,除陸萬誌是理所當然的候選人外,許貿功也毛遂自薦成了候選人。
陳姿在家裏憤憤地對陸萬誌說,沒事找事,你就不怕落選?陸萬誌說,我是建議者,我不帶頭誰帶頭,這也是考驗我這個班長當得成功不成功的一個好時機,我相信自己,同樣也相信我手下的這些兄弟姐妹。
第一輪無記名投票開始,C班班長室裏陽光明媚,每一個填寫選票的人都一臉的認真相,陸萬誌和許貿功雖是候選人,但也參加了投票。陸萬誌當仁不讓地在選票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對自己胸有成竹,在C班做了這麼些年班長,他的威信和能力是有口皆碑的,隻會耍些小聰明的許貿功怎麼能是他的對手?填完選票,陸萬誌看了看坐在身邊的許貿功,許貿功也抬眼看了看他,四目相對,兩個人都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然後是唱票,一個不可思議的結果就這樣出現了,陸萬誌居然隻得了一票,許貿功卻得了半數以上的票。第一輪,陸萬誌即遭淘汰,他像被一顆粹不及防的子彈擊中,木雕泥塑一般呆在原地,然後,慢慢地耷拉下腦袋。
班長室裏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嗡嗡嚶嚶地響起了議論聲。陸萬誌突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闖出班長室。
怎麼會是這樣呢?不可能是這樣呀,秦檜還有幾個好朋友呢!疑問加疑問層層疊疊地占滿了陸萬誌的大腦,他原本固若金湯的自尊心頃刻間土崩瓦解。
逃開會場卻逃不開結果,陸萬誌從班長的位置下來,和許貿功對換,去了二號控製室做了一名普通的值班員,許貿功則榮升班長。對此,陸萬誌當然有話要說,他逐個找班裏的人談話,問他們為什麼不選他。臭腳說,我們也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再問,便什麼也不說了。其他人幾乎和臭腳一樣,都是用這種口氣說話。他最後找的是屁簍,覺得有必要和他多說幾句,他說,別人不選我,我認了,你不該不選我呀,你知道嗎?為了你能回來上班,我費了多少周折呀!屁簍滿臉通紅,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後來被陸萬誌說急了,他竟抽抽搭搭哭了起來,哭了一陣,才嗚咽著說,肖廠長給我們丟下過話,有他的話,誰敢選你呀!
陸萬誌什麼都明白了,他氣呼呼去找小肖,當時小肖正要往辦公室外麵走,陸萬誌一米八三的身軀往門口一堵,小肖就出不去了。陸萬誌—字一句地說,這麼做事,好像不是你的風格。小肖像陸萬誌一樣苦著臉說,有高總的話在,我敢不這麼做嗎?
陸萬誌又氣呼呼去找高總,在離高總辦公室不遠的走廊裏,他迎頭碰見了鄧芬芳。後來他想,他和鄧芬芳真是有緣,和這家廠也真是有緣,如果沒碰上鄧芬芳,他未來的經曆可能就要改寫了。
你去幹什麼?鄧芬芳說。
我去找高總。陸萬誌說。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鄧芬芳說。
我不管,我隻想問他為什麼這樣做?陸萬誌說。
你是個有頭腦的人,平時你總是愛思考,這會兒怎麼不思考了,我勸你還是思考一下再作決定。鄧芬芳說。
陸萬誌聽從了鄧芬芳的話,他果然又開始思考了。陸萬誌一思考,周圍的人就發笑,鄧芬芳給了他一個柔美的微笑。
思考的結果是,他不能丟掉工作,這很重要,一個再有頭腦的人也得吃飯。陸萬誌像泄了氣的皮球,用軟綿綿的聲音說,我得回去了,出來時間長了設備會出事故的。鄧芬芳說,見了我,你忘微笑了。陸萬誌已經轉身往回走了,走了幾步,扭過頭來,衝著鄧芬芳咧開嘴,極力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