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轉學來的。她原在上海美術專科學校讀書,1930年隨父親熊禮方來到武漢,插班進了二年級。
她的叔叔熊授方,是留日學生,歸國後曾在財政部謀職,與董必武同事,當個小官,自命清高,無黨無派。他認識唐義精,當熊明謙來到武漢時,他介紹她到武昌藝專來,把她畫的畫給唐義精看了。她畫中國畫,從小學就開始畫,在中學時老師教她寫生,父親見她喜歡畫畫,就支持她進了上海美專。唐義精看了她的畫後,覺出她的畫的品位不錯,便說:不用考試了,進來插班吧!
原來在班上的同學,唐一禾教過他們的課,他們經常談起唐一禾老師,她於是知道唐校長有個弟弟在法國留學。聽同學們說唐一禾老師的課講得好,她便覺得有幾份遺憾,遺憾自己來遲了,沒能聽到唐一禾老師講課。
於是她又想,唐一禾老師什麼時候回國呢?回國後還會在學校教畫畫嗎?自己能在畢業之前聽到他講課嗎?
這些事情同學們是回答不了的,同學們說:去問問唐校長,問問唐校長就知道了。
她果真就與一些同學結伴去找唐校長打聽。
唐校長說:你是三年製的,再過兩年就要畢業,當不了唐一禾老師的學生囉。
她就覺得更加遺憾。
與校長接觸多了,她就覺到,每逢校長談起自己的這個弟弟來,臉容就飛揚起一種特別的神彩。
這個長得清秀的圓臉姑娘,似乎也引起了校長的注意。校長經常檢查她的學習,指點她的習作,有時還單獨找她談話,與她有意無意地談論弟弟,談得最多的是弟弟的畫。他說:弟弟的作品好,不但技法好,而且有較深刻的思想內涵。畫畫就應該表現思想,傳達精神。
遠在異國他鄉的唐一禾當然不知道國內的這些情形,他隻是一門心思埋頭苦讀,作油畫,畫素描,賣報……艱辛的付出也獲得了喜人的回報。由於巴黎的得天獨厚的藝術氛圍和條件,加上他本人的敏銳天賦和勤奮刻苦,他的繪畫水平有了質的提升。經過大量嚴格的訓練,他的人體素描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對大量經典作品的廣泛瀏覽、細細揣摩、反複臨摹,使他對歐洲油畫的正統技法和各種流派的特點諳熟在胸;此時的歐洲畫壇上現代派繪畫風靡一時,西歐油畫的優秀傳統已被現代派思潮所歧視乃至於極力排斥,但他的頭腦是清醒的,他知道應該怎樣明辨是非,況且,在法國在西歐現實主義傳統並未絕跡,他在西歐幾百年油畫曆史中鑒別了精華之所在。他師從勞倫斯,對老師的新古典主義繪畫風格理解透徹,但他不囿於老師的風格,他放眼於各家之長,創造性地廣泛地取其精華。他崇尚米開朗基羅的充沛激情和單純有力的藝術氣質;他喜愛魯本斯豐富多姿的構圖才能和熱情洋溢的表現技巧;他欽佩委拉斯貴茲卓越精湛的寫實工夫;他感歎倫勃朗的深沉渾厚的人物刻畫;此外,如德拉克諾瓦和安格耳也是他推崇的大師;他也覺得印象派的絢爛的色彩變化也是可以吸取的表現手法……但他不想照抄式地模仿那些大師,因為那些畢竟是曆史的陳跡了,必須創造今天時代的藝術。
他也牛刀小試,不料作為一個學生的他的作品竟屢屢獲獎,並選送到巴黎春季藝術沙龍展出,有的還收為館藏。這在人才濟濟、名流如林的藝術之都巴黎來說,不啻是石破天驚!因為就連那些名人的作品,也難得獲此殊榮呀!
這使得人們對這位東方學子不能不刮目相看。
時光在流逝,珍惜時光的,必在時光中收獲。
一隻藝術之鷹的羽毛豐滿起來了,翅膀也硬了,他要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