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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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日子裏,有不少時間,我坐在熊姥姥那寬暢的客廳裏,與她作長時間的交談。我們的話題是沉重的。我的心情很矛盾,讓麵前的老人去回憶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無疑在觸動她心靈的傷痕。但正因為她是那些往事的親曆者,才能為我提供第一手的材料和真切的感情體驗。

熊姥姥八十多歲了,身體還很健壯,精神矍鑠,在乍暖還寒的春季,穿的衣服比我還少。她心氣平和,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回憶中的敘述波瀾不驚,也許經曆過那些大苦大難的老人,已把痛苦的體味化為一縷縷淡淡的憂傷,且不再輕易表露於形色。於是,在一種平和的氣氛裏,我聽到了過去時光河流的流水、波濤和浪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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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唐一禾在法國勤工儉學的詳細情況,現在已無從知道,亦無資料可查。隻有一些並非留學法國的人士間接知道一點情況後所作的零星記載,但恰是從這些零星記載中,我們得以知道他當年在法國艱難求學的些許情況。

當年坐船從上海出發前往法國,旅途的遙遠與艱辛可以想象,從太平洋到印度洋,再通過蘇伊士運河,然後橫渡地中海,抵達馬賽港,其間需在海上顛簸整整一個半月,才能踏上自由的故鄉——法蘭西共和國的土地。

唐一禾來到了巴黎,進入巴黎美術學院學習。

58年後唐小禾來到巴黎,對巴黎的印象是:“它大而古老雄偉,有著浪漫不羈的王者氣派,深厚的奢糜享樂色彩。”

在唐小禾的記憶裏,因為父親是在巴黎求學回來的,“幼時的家庭裏,父親的畫作、畫具、書籍遺物等,都帶著那遙遠海洋的氣息。”當他也成為藝術學子後,對巴黎的藝術和文學自以為是不陌生的。但是,當他飛抵巴黎,踏上這塊土地的那一刻,就別有一番感受,想起的是巴爾紮克的一句話——“巴黎是個大海洋”:“當我站在戴高樂機場的出口時,真如站在茫茫的海洋岸邊一般。夜幕華燈裏,高架路層層疊疊,不斷的車流人潮,顯現出城市的龐然和時髦。我感到自己來得太遲,如同一顆水滴在冷風中跌落……”

盡管來得遲了,但他還是感到慶幸:“我終於能像父親一樣,站在塞納河邊。我們在相隔了58年之後站在同一個地方,感受著同一種氣息。”

是的,這正是我想說明的,父子倆各自來到巴黎,雖然有幾十年的時間間隔,但在藝術的巴黎和巴黎的藝術麵前,感受到的會是同樣的氣息,在那些偉大的藝術作品麵前,心靈會產生同樣的震撼和激動。所不同的是,唐小禾隻是巴黎的匆匆過客,而唐一禾即在巴黎生活了5個春秋,在巴黎的藝術海洋中浸淫得更久、更深。

唐一禾就讀於巴黎美術學院,師從法國當代著名的新古典主義大師勞倫斯學油畫。勞倫斯的藝術造詣很高,功底很厚,他的繪畫題材多取自於希臘羅馬的神話故事。

唐一禾的學習是勤奮的。他作為來自東方的學子,深知自己來巴黎求學的不易和自己肩負的使命,學習便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他白天在學院上課,晚上還要步行十幾裏路到巴黎郊區的一個私人畫室參加“夜畫會”,學習素描,鑽研素描技藝,主要是畫人體素描。他在巴黎5年間,光人體素描就畫了3000餘幅。

唐一禾的生活是艱苦的。打從進入巴黎美術學院學習的第一天起,他每天隨身帶著兩塊麵包去上課,餓了,便啃幾口麵包,中午不出畫室。這樣做,一舉兩得,一是可以節省下時間多學習和作畫,二來可以節省點錢,用來買畫布和顏料。